一颗橡树的种子,落在一片土地上,经历阳光雨露,风霜雨雪,经历了世事变迁,长成了一颗大树。不同的土壤,不同的自然环境中,橡树长成了不同的样貌,但是没有人会认错它,会认为橡树是向日葵,是玫瑰花,橡树总是橡树。
婴儿保存了ta长大以后所有的样子,它包含了全部的可能,但ta需要和环境的互动,只能长成一种样子,不会有人认为张三不是张三,李四不是李四,环境从某个侧面来说伤害了我们,又从另一个侧面来说,托举了我们,在环境中,我们才长出了自己的样子来,这是时空的意义。
我很喜欢看穿越小说,有一次和朋友聊天中提到这一点时,突然讨论到一个问题:如果给你一次机会,你愿意参加穿越大军吗?啊?我被惊吓到了,连连摆手,当时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我为什么要成为别人?倘若我的灵魂穿越到另一个身体里,经历另一种环境,那必然会长成另外一副样子,因为我是那颗种子和我生存的环境互动之后长成的样子,而不是另一个环境。灵魂在不同的身体和环境中落地生根,只能成为另一个人,而不是我。那将与我无关,算起来,我只拥有这一生。前生与后世与我有关,但不是我的。
本质上来说,从小到大,我是不大关注大环境的,但是我关注环境中的人,本质上还是与环境有关。
儿时的环境,是苏北的一个乡下,印象中周围都是田地,人人都是农民,但他们很少人真正热爱土地,他们享有土地的产出,他们深信他们的付出与土地的产出是一致的,或许是因为种田技术早不是靠天吃饭的年代,人们似乎忘记了土地的存在本身才是最重要的,也因为机械化、农药化肥化的农田变得很听话,人们逐渐从农民的身份脱离了出来,出门打工,去工厂、去做生意,真正留在家务农的人们慌乱不已,感觉再不行动就落伍了。是的,我就是在这样的农村长大,不能安于现状,慌乱急于奔往未来的农村长大,那真是一个两头不着边的年代,这对我的性情影响很大,紧张、焦虑、不安于现状,眼睛盯着未来,心灵称沉浸在过去,而最为重要的当下,却与我无关,这就是我性情的一部分。
上学之后,我太过活跃(多动),不太能控制自己成为安静听话的好学生,但是那时候学校尤其是小学有一种风气:只要你成绩好,你的其他的所有都能够被原谅,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成了一番形式空话,恰好我的成绩好,而且还不是因为自己的努力,而是小聪明,但这在乡下小学完全够用,不仅没有老师对我提出成绩以外的要求,甚至我还成为了班长,本性一直蹭蹭增长。小学六年级换了个真的很在意德行的老师,我被要求承担一个班长该承担的责任,我梗着脖子强硬和老师对着干,且恨他怕他,班长的帽子被摘去,这还是我真正意义上的受挫,但彼时,我已“长歪”,受挫只能让我停滞。
初一时,因为一位同学午休时摸了我同桌的手,我去校长办公室告了状,那位同学被开除了,这件事才真正让我的生长完全停止了下来,原来,我的所有的被纵容的本能的行为会对一个人造成这么大的伤害,那时候被开除就是我心中最大的事,我对自己产生了不可置信的恐惧和怀疑。虽然后来听老师们说,这个孩子一直不是好学生,正好趁此机会开除了他,但这完全安慰不了我,自责和愧疚几乎淹没了我。从此我安静了下来,看起来成为了一个正常的女学生。到现在我也不理解为什么一个人不是好学生就该被开除,难道学校不担负教育的责任吗?为什么他们要放弃?为什么他们不惩罚我?明明是我的错!
高中时是一所重点高中,军事化管理,高三时甚至封闭式管理,月月考,周周考,天天考,分数分数,高考高考,那时候学校的号召是:高考才是唯一的出路,分数才是唯一的证明自己的东西,所有的张牙舞爪必须收敛起来,高考前最后一个月我抑郁了,也因为被耳提面命谈恋爱是罪恶的,我也伤害了另一个人,人家本来成绩很好落入复读的境地。高中生活泛善可陈,环境压抑,直到此刻,我才意识到我是多么地依赖环境。最后虽然我考取了重点大学,但我不知道那是谁考的。
大学环境是怎样的,我不知道,那时能量已经完全告急,只能与学校的一些“从天而降”人有关系(本性吸引而来的若干人),至于学校是什么,专业是什么,统统与我无关,学业上唯一的任务就是不挂科。其他的浑浑噩噩、消极度日。或许进入职场,进入婚姻,进入家庭,我才逐渐醒了过来。
个性中重要的部分没有被磨灭,也不会被磨灭,只是没有发展和生长,或许此刻,我正在忙碌的事就是把它们找回来,虽然从小到大的环境都没有允许我的个性发展,儿时靠本能,青春期靠被管理,大学时散漫浑噩,但其中零星点点也有着个性的影子,人作为自己本身存在的最重要的东西,不会被遗忘,正如我永远不会被当作别人,永远也无法活成别人的样子。我需要去成长的路上把自己一一的捡回来,重新建构一个完整的自己。而环境的意义是让我此刻拥有这样的意识:我长成这样,受到了环境的影响,但内核依然遵循自己的那颗种子,环境只是给了我一个空间,给了我滋养和挫折,长成了如今的模样。而我,所能做的全部,就是让那些遗忘的碎片拼整起来,这不是环境的工作,而是我对自己要做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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