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蝶·第四章

作者: 雪梨酱shirley | 来源:发表于2020-03-31 16:04 被阅读0次

    据说是简介:

    桔子:进击的幸运星!!!!

    阿哲:您老悠着点,后面有坑。。。。

    小雪子:别怕,别怕,我们的小桔子快踏上飞驰的列车

    桔子:我来也!!!!

    阿哲:听人劝,吃饱饭。。。。

    小雪子:阿哲你早晚也是要上路的,嘿嘿嘿

    阿哲:。。。。

    欧阳哲觉得和傅明威的那场相遇,就像是一场幻梦。他不敢相信自己的所见所闻,亦不愿正视自己的所思所想。

    自上次相遇之后,他就已经去学校上学,也曾有意无意地在傅明威眼前晃荡,但是对方和此前好似没有任何不同,对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回应。

    这种感觉令欧阳哲十分困扰,他实在想不到该跟谁说好。周围相熟的朋友如果听他提起傅明威,大概可能也会觉得他们的相遇是一场幻梦吧,毕竟连他都没法确定自己那晚是否真的见过傅明威。思来想去,他给自己的QQ好友桔子同学写了一封E-mail并开始期待她的回信。

    电脑和网络现下虽然在这座东北城市刚兴起不久,但对于年少的孩子们来说,这种新鲜事物仍然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他们通过这道门学习、生活和交际。像阿哲这样沉闷的少年,除了从小一起长大的几个好朋友,他似乎也只有通过这样的方式才能找到一个知心好友。

    但是,他等了很久,都没能等到知心好友桔子同学的回信。

    这倒也不能怪桔子,她现在也煎熬极了。

    她身边现在连一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

    奶奶在暑假快要结束的时候就被叔叔们接走了。其实奶奶的身体自打今年上半年起就一直抱恙,只是她舍不得这个从小照顾到大的孙女,一直勉力坚持。纵然叔叔们已经千催万请,让奶奶赶紧搬过去与他们同住,奶奶还是极力争取了一个暑假的宽限期。

    暑假结束之后,桔子就要读高中了。

    因为奶奶身体的缘故,爸爸此前安排她到B市进行中考,这样后续在B市读高中会比较顺利。她参加完中考并没有在B市多作停留,又回到了奶奶家。但是,她心知肚明,暑假结束之后,奶奶就势必要去叔叔家里了,她也势必是要回到B市了。

    按照此前的安排,她现在是要“回家”去的。每个人都在跟桔子说“回家”,但是桔子觉得很可笑,想着自己明明就在家中。

    她自五岁起就和爷爷奶奶一起生活,在这十年里,爷爷奶奶的家就是她的家啊!

    现在每个人都在跟她说“回家”,她竟不知道该如何归去了。

    桔子爸爸是一名外科医生,几乎到了常年无休的忙碌状态。此前他专门给桔子打了电话,虽然很是抱歉地拜托桔子自己买票“回家”,但是话里话外也没有半分觉得这个事情对桔子来说有些为难,甚至也没有询问桔子是否想要归去。

    奶奶离开之后,桔子仍迟迟没有动身,爸爸和奶奶的催促电话就接二连三来个不停。

    奶奶也十分关切,如果桔子再不走,她就要挣扎着回来。她那样的身体,桔子于心不忍。奶奶也知道自己是在用另外一种方式逼迫桔子,她打心底里理解桔子的不情愿,毕竟她也放弃将桔子爸爸那里当作自己养老的归宿。但是,桔子不到她爸爸身边,还能到哪里去呢。

    叔叔们也有很多抱怨,但是每个人都回避着这种尴尬。

    自从桔子妈妈在桔子五岁那年自杀之后,关于桔子爸爸和桔子的一切,在这个家族里面都成了某种禁忌。

    没人知道桔子爸爸是怎么熬过那些时光的。但是,听说在桔子妈妈自杀之前,他们之间就已经有很深重的误会,这其中的是非曲直桔子也无从知晓。她只知道爸爸从未正视过她,虽然没有人说过原因,但是桔子通过看那些老照片还是发现了端倪,自己和妈妈简直长着同一张脸孔啊。

    桔子现在“回家”去,除了要面对从不正视他的爸爸,她还要去跟另外一个女人相处。那个女人已经跟桔子爸爸结婚有好几年了,此前和桔子也约略说过话,但估计一共不超过十句。天啊,除了她,还有她的儿子,一个从小就顽劣成性、喜欢捉弄别人的大坏蛋。一想到那个大坏蛋,桔子就觉得头痛不堪。

    但是已经没有办法再拖延了,无论如何,她都要尽快做出决断了。

    需要打包的行李,奶奶此前就已经帮忙收拾得差不多了。桔子总是让奶奶放心,总是劝慰她,但是一腔慈心的奶奶仍然竭尽全力地为她筹谋、安排、付出。暑假期间,她还特意给桔子做了几双好看的绣花鞋,临行前塞到桔子的行李箱里。

    奶奶走了这几日,其实桔子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做。她每天如往常一样爬到房顶上。屋子后面有一排大杨树,闷热的中午她就斜躺在那一排杨树投射在屋顶的阴影里,看着高天上的流云。她枕着胳膊看着,有时候累了就闭会儿眼睛休息一下,有时候一看就看一整天。傍晚的时候,她站在屋顶上,看着四周升腾的缭绕炊烟,袅袅婷婷的。等到晚霞都黯淡了,西天边只余下一片蓝紫色的阴影时,她就从屋顶跳下来,坐在屋子里继续发呆。

    她几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这样的安宁和舒适。十年间,这种舒适和安宁的乡下生活,对她来说,就好像吃饭、喝水、呼吸那样自然而然。

    从小到大,爷爷奶奶很少呵斥她,但是她是一个清醒自知、冷静克制的孩子。她刚被送来乡下的时候,白天呆呆的,不怎么说话,但是到了夜里睡着的时候总是会惊声啼哭。她的夜啼症是在爷爷奶奶温暖的怀抱里,慢慢痊愈的。

    她从小就喜欢躲在门后或者大人看不见的角落里偷听偷看,奶奶经常跟爷爷叹息着说,“我们的小桔子心思重啊。”

    她不知道心思重是什么意思,后来她大概理解了心思重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又觉得有点茫然,因为她其实似乎没把什么事情放在心上,怎么会是心思重呢?

    她刚来的时候,周围的小孩子都排斥她,不跟她一起玩儿。她就在那些孩子屁股后面追着,但是他们向她吐口水、扔小石头,骂她是“倒霉蛋”、“扫把星”。她从来不哭不闹,也没有跟爷爷奶奶告状。

    上了学之后,她周边的朋友还是少得可怜。她就开始拿了笔,在本子上乱涂乱画。

    她觉得她想要的一切,都在画里。

    “我们的小桔子,怎么这么喜欢画画啊?跟奶奶说说,这画的都是什么呀?”

    “这是咱们的家。”

    “哎呦,那这几个人呢?奶奶来猜一猜都是谁。三个人,是爷爷奶奶和小桔子,对不对啊?”

    她一直觉得这个世界上最懂她的人就是奶奶,满眼欢喜地点头。

    “我们的小桔子,要画一辈子么?”

    “画一辈子。”

    “好,那就画一辈子。以后我们的小桔子,就是闻名世界的大画家。”

    奶奶想要把桔子送回爸爸身边,想让她回去学画画。但是,七岁的桔子回去一个月,病了一个月。爷爷奶奶又把她接回来。

    后来,奶奶找了村子里以前给别人画柜子和屏风的老先生,给人家打了好酒,让他教桔子画画。

    桔子八岁的时候,父亲再婚了。

    父亲再婚之前的很长时间里,爷爷奶奶都愁眉不展。每个周六晚上七点,父亲都会准时打电话到村头的小卖部,爷爷奶奶会带着她过去接电话。有好几次,奶奶都是强忍着怒气挂断电话,和爷爷两个人长吁短叹。

    桔子跟每个人都有很多话说,只是接电话的时候,跟父亲并没有太多话可说的。常常是父女两个一问一答的模式,爸爸会问她功课,她说还好;爸爸会问她有没有新朋友,她说还是老样子;爸爸问她最近画了什么,她就如实说画了什么;爸爸最后会嘱咐她听爷爷奶奶的话,她会答应说好。之后,她等着爷爷奶奶打完电话,带着她一起回家。

    以前在路上,爷爷奶奶都会有很多话说,但那段时间,他们都是一路沉默着,仿佛竭力回避着那些不想提及的事情或者只是单纯地不想让桔子知道,毕竟已经开蒙上学的小孩子已经懂得不少事情了。

    爸爸再婚之后,爷爷奶奶便很少这样长吁短叹、愁眉不展了。但是,他们常常爱怜地摩挲着桔子的头顶,唤她“我们可怜的小桔子”,爷爷去世之后,奶奶也会偶尔这样摩挲着她的头顶。

    她一直没能回到爸爸身边,但她对此也不甚在意。印象中,也只有那么一次,是被爸爸再婚后带回来的那个男孩子刺激了一下,想要跟着爸爸回去。

    父亲再婚时,领着新婚的妻子和她的儿子来到了乡下。

    那个小男孩那时应该有十岁了,他幼年丧父,一直以来的夙愿就是能够拥有一个父亲。这个叫廷宇的、本来姓林的小男孩甚至还执意要求更改自己的姓氏,跟着继父一起姓吴。

    大人们都不知道这个十岁孩子的真正的想法是什么,只有桔子清楚。

    那个十岁的小男孩拿着一根树枝,追赶她、想要抽打她,她努力避开了不说,还依仗着对乡下地势的熟悉,让他摔进了土沟里。

    他在土沟里面摔得灰头土脸的,仍一脸得意地说:“回头我就会告状,说你故意推我到土沟里。”

    他洋洋自得的样子,让桔子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咬牙切齿。因为,他的确那样做了。

    桔子倒是没受到什么惩罚,奶奶很尴尬地跟儿媳妇赔着不是,儿媳妇也尴尬地跟奶奶赔着不是,反而没人注意到两个孩子之间的争执了。但是,这样凭空而来的赤裸裸的诬陷,从此就让桔子给那个始作俑者贴了张“大坏蛋”的标签。

    等到他们要离开的时候,那男孩还跑过来跟桔子得意地扮了一个鬼脸,兴奋地跳着脚:“我就要和爸爸妈妈一起回家了!你就在乡下一直呆着吧。”

    不知道怎么的,仿佛被这句话刺激了似的,在他们上车准备离开的时候,桔子突然挣开了奶奶的手,跟在已经启动的汽车后面跑起来,一边跑一边大声喊着:“爸爸!爸爸!爸爸,桔子也要跟你回家!爸爸!”

    没人知道车里的人是否听到、是否看到,总之车子仍然开走了,只剩下桔子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原地。由那个小男孩所引发的一种莫名的“被抛弃的人”的感受,令桔子站在那尘土飞扬的马路中间放声大哭。

    只是,除了让那男孩子勾引着破天荒地追了一次车之外,桔子此后再也没有表现出要跟着父亲一起回城市生活的愿望和想法。对于了解她的人来说,那么偶尔的一次就好像是即兴表演,随后无论是谁再问起来,她都不肯再跟着爸爸一起回去。

    再后来,那个男孩好像又回来过一两次吧,但是都没有给桔子留下什么好印象。

    他似乎还给桔子送过一个礼物,说自己精心挑选了很久的,特别有意思。桔子一打开,一个弹簧不知道弹了什么东西出来,吓了桔子一大跳不说,那上面的东西桔子至今都没有见到过。他总是信誓旦旦地说上面是一个奥特曼,但是天地可鉴,桔子可从来没见过什么奥特曼的影子,只有一个突然飞起差点要戳进她眼睛里的弹簧。

    后来,他妈妈来得很少,他来得也很少。偶尔爸爸回来的时候,也并不带着他们。

    每个人都对此习以为常,大人们总是有一些心照不宣的默契。桔子也懒得问,反正对她来说也没什么坏处。

    她一直和爷爷奶奶在这里安静地生活着,后来爷爷去世了。她和奶奶都非常伤心,但是无论叔叔们怎么劝说,奶奶那时候并没有跟着叔叔们一起走,还是跟桔子一起守着这个家。

    奶奶总是笑着跟她说:“我们的小桔子,爷爷在,奶奶在,家就在。”

    奶奶还想跟桔子坚持着继续过下去,但是仍然留在这间老房子里,时时刻刻回忆着跟爷爷共同生活的那些过往,尽管奶奶已经认清了爷爷离世的现实,也不再一提起爷爷就流泪,那些存在内心深处的思念还是逐渐地剥夺了奶奶的健康。

    为了逗奶奶开心,桔子更加勤快地画画。她把自己记忆中的爷爷,一笔一笔地画出来,抽烟的爷爷、走路的爷爷、大笑的爷爷、沉思的爷爷。奶奶看了总是很开心。奶奶跟着叔叔们走的时候,还把那些画仔细地卷好,放在行李箱中一并带走。

    奶奶走了之后好几天,桔子只是对着周围的一切发呆,无论是天上的流云还是地上的树影,她却再也没有拿起过画笔。她心里塞着一团酸楚,让她没法安心画画。她知道,只要她拿着行李走出这个家门,叔叔们应该就会安排把这老房子卖掉。她的家,她以后恐怕再也无法回来了。

    桔子鲜少大哭大闹,也很少流眼泪。遇了事儿,就使劲儿地想,直到自己最终作出决定。这是个活得比任何人都要清醒自知、冷静克制的女孩子,并一直以此为原则指导着自己的生活和一举一动。但是眼下的情况,如果想要作出令她自己满意的决断,恐怕她是非要跳出这原则不可了。

    已经连续想了几天了,这晚临睡前的那一刻,她心想着,明天无论如何得启程了。

    第二天一大早,桔子被邻居孟姨叫醒。自从邻家哥哥外出打工,孟姨为了方便联络儿子安装了电话之后,桔子爸爸的电话就开始打到隔壁了。爸爸已经有点生气,他催促桔子今天就要启程,还说如果不行的话,就让廷宇来接她。

    一听到要安排廷宇那个大坏蛋来接自己,桔子就直觉地认为自己可能会遇到什么不幸,没准现在已经长大的廷宇,会趁机悄无声息地干掉她,都说不定。

    她浮夸地笑着跟爸爸周旋,最后撒了个谎,“我买的车票是五天之后的,之前的车票一直没抢到。最近是开学季,车票非常紧张。”

    不管怎么样,桔子总算是吐口了启程的日期,爸爸也就没有再深究,叮嘱她这几天一定要注意安全。他后来又跟孟姨说了一阵子话,估计是拜托人家照顾她一下之类的。

    但是到了那天下午的时候,桔子带着早就收拾好的行李,就来跟孟姨辞行了。

    “孟姨,我又去车站看了一下,车票可以改签到下午。”

    “啊呀,那是好事情啊。你跟你爸爸说了没?”

    “说了的。我爸爸让我尽快回去,这个改签的车票还没有座呢,只能站着去了。”

    “那你路上可要注意安全。这里有个马扎,你拿着路上坐一坐。”

    “嗯。”

    “以后放假了,有空就再回来。”

    “嗯。”

    桔子伸手拿过来,看着孟姨,不知道怎么的,竟然觉得有点想要流泪了。十年的邻居,所给予她的照顾和关爱,可能比她的爸爸还要多。这会儿还在忙着把家里的零食、水果装进桔子的包里,一直在叮嘱她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临到要走了,她想了想,竟然将泪水忍下,脸上扬起灿烂的笑容,跟孟姨挥手告别。

    桔子拿着行李,先在网吧逗留了一阵子。

    她一打开邮箱就看到阿哲几日前发来的邮件。她现在没有太多时间看,只能匆匆扫了一眼,就给阿哲回了一封邮件。

    阿哲:

    你好!抱歉几天前的邮件现在才回复,前几天家里有一些琐事要去处理,一直没能腾出时间来上网。我今天给你留这封E-mail,也是想要跟你说一声,我以后不一定会有机会再上网,我要出去周游世界了。我想这次的单人之旅应该会让我明白很多东西。正是为了寻找这答案,我最终才决定逃离。离开没有我想象的那么难,真的。

    嘿,一直以来都希望你快乐,怎么样?最近快乐吗?真希望今晚有场流星雨,那我会为你许愿为你祈祷的。选择一个美好的理想就去拼搏吧。那样的日子虽然会很艰辛,但是一定很美丽。不要再过那些没有阳光的日子了,多给自己一点感动,多给自己一点信念,也多给自己一点宽容吧!

    我就要出发了,去寻找真正的我,真正的人生也许是从这一刻开始的,真的。以前的我,一直在爷爷奶奶的庇佑下生活,但是现在我打算要独自一个人,真正地去生活、去成长。说来你不要笑,也许我离开家,可能都没有人会发现。我本来就是被抛弃的,也注定就是被抛弃的命运。这已经是不争的事实,在这样的事实下,我得选择更爱自己。你,也一样吧!更爱自己!这样我们至少能享受片刻的安宁。

    一个人,总会孤单,但是没有办法。当我被推向彼岸的时候,生活注定了要发生巨大的改变。所以我可能以后都不会再联系你了,希望你原谅我吧!呵呵,以前老是对你唠叨个不停,也不知道你烦不烦,不过从现在开始一切都将过去了,最后只想跟你说:其实真的把你当成知己,从虚幻到现实的好朋友。所以我希望我的朋友永远快乐,不要再为了无所谓的人和无所谓的事情伤害自己,也不要因为生活的很苦就放弃梦想放弃了自己。那是一种不被世人原谅的懦弱!

    祝安好!

     桔子

    桔子发送了这封E-mail之后,就直奔车站去了。她查询着最快要发车的列车,注意到有一趟开往A市的火车。她没有犹豫就买了一张票,也没有犹豫就跳上了那辆列车。

    这,就是桔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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