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中的星辰

    生而为人，我很惭愧。

    从童年的石板路，大风车，再到世风日下，纸醉金迷，我经历过很多。我见过撒哈拉沙漠，见过风暴下的郁金香种子，见过日出前昙花的最后一缕香魂随风飘散，对了，我还见过一双迷人的眼睛。

    那曾经是我镜头下的一只猫头鹰，有着一双美好而璀璨的眼睛。他的眼睛就好像哈勃望远镜捕捉到的宇宙星辰。如钻石碎片划过长空，滴滴晶莹。我不禁想要擦亮眼眸看清如此宝贵的美景，还想切实在我心中刻画下这双美好的眼睛。再望一望它，那里寄居着初生婴儿般的稚嫩与纯净，像是可以把人的浅薄欲望看穿，又好像是蕴藏着真理、好奇与渴望，只能感受到非黑即白的世界，与不掺任何杂念的感情。猝不及防的让你感受到赤子之心般的温柔，与一点点甜头。他透彻无暇，而映射出的自己却总想着眼前的苟且:一名摄影家毕生所追求的镜头下的欲望，那便是一个完美到极致的作品。即使是面对如此纯净的灵魂，我还是忐忑不安的按下了快门。我告诉自己，那定是包治百病的良方，可以抚平人们悸动的心灵。

    我从捕捉的镜头中，拼接零散的碎片判断世界的轮廓，往往都是美好至极。直到我放下摄影机，才发现那是一双盲眼。他眼里晶莹的目光有着与我同样流露出的茫然与渴望。摄影家渴望作品，而它渴望光。当我拿起镜头对准它时，它也正拿着质疑的目光看向我。我似乎觉得，自己如同一名冷漠的猎手，毫不留情的窥伺它的一举一动。当自由的灵魂被镜头束缚，变成只具有观赏性的，毫无生气的一纸照片，我觉得，我好像辜负了那双灵动的眸子。

    它还在用它灵动的眸子看着我，好像就快看穿我窒息的灵魂。

    作为一名摄影家，我想把照片保留，让它变得绝无仅有，随胶卷掩埋在风沙，与我的记忆里。可此时的私心，让我没办法不把它公诸于世，他或许将是我的收山之作，将换来世人无尽的赞美，庸俗的金钱与廉价的掌声。当我再次看向那双眸子，惊鸿一瞬中仿佛风沙穿越时光，刮到了我的记忆深处。这双纯净的眸子在我心中愈发清晰，曾几何时，我也拥有过一双这样释放着憧憬的眼眸，惊艳了时光。那时的我初到城市，被世俗的风沙迷了双眼，看不清，也看不透这光怪陆离的社会，这双眼睛看到了太多的苦难离合，留下了太多无知愚蠢的眼泪。渐渐的，由澄澈变的迷茫，蒙上了现实的灰，直到现在，已经早已如我眼前的这双同样沧桑的盲眼别无异同了。

    想到这里，我更不忍心将如此灵动的眸子变成一张死气沉沉的照片，赤裸裸的暴露在人们的视线之下。我想保护它，就像保护曾经的自己。我为我最后残存的良善感到欣喜，生而为人，我很抱歉。我差点辜负了那双眸子，也差点辜负了自己。于是我删除了那张照片。

    时隔经年，我依旧是一名摄影家，也依旧追求着完美到极致的作品，只不过从用镜头过分的放大虚幻中的美好变成了切实记录阳光背后的角落与阴影。因为在不为人知的背后，还有着战争，苦难，与人性的阴暗面，它们将由我镜头下的点滴为世人呈现。

    而那双眸子，即使我没有留下它美丽的证据，但它早已刻在了我的心中，怀揣稚嫩的目光，陪我走过漫长的路。 

我眼中的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