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我所能带给你们的

如果注定要从某些人的整个世界路过

也只能从你们开始

从我年轻的二十三岁开始

从一个满怀理想和信念的年纪开始

二零一六年八月二十八日，在学校服务G20的最后阶段，还有十二天就要新生军训的那个日子，毫无预兆地，我的膝盖受伤了——那个每每回想起来，都让我觉得是噩梦的时刻。去医院的路上，有好几个同事陪着，幸好一路有他们，于是我才有足够多的精力去担心我最担心的事情——自己班孩子们的军训怎么办？我要是不能去怎么办？我怎么能让自己错过这么重要的时刻呢？幸好没有骨折。

离军训的日子越来越近，可是我还是无法正常地好好走路。那种一瘸一拐的模样，难看极了。一不小心，还容易扯到膝盖上的伤口。可最后，还是不顾父母的劝阻，在家就紧张忙碌地准备班级事宜，如期到了学校，到了班级，见到了前来大扫除的部分家长和孩子。军训期间，拖着一瘸一拐的腿，在热心的同事们的帮助下，总算是平安顺利地度过，咱们班在最后的会操表演中也取得了好成绩。

对此，孩子们，如果让我对你们说点什么，我大概想告诉你们：

生命中有些重要的时刻，决不能错过；无论如何，都要努力为之——正如军训是你们初中生涯重要的开幕仪式，你们不可错过一样，经历酷暑的难耐、教官的严厉、训练的苛刻……你们终会懂得努力的意义，体验到痛苦之后的欢欣。

孩子们，我还想要告诉你们，为什么我严格要求你们要将我们的教室打扫干净，讲台上的粉笔灰需要清理、地上的粉笔头要扫净、抹布应当悬挂且排列整齐、湿漉漉的拖把要统一放在水桶里、桌椅对整齐、要定时清理抽屉里的杂物、书架与窗台上的盆栽要定期修剪……因为我想要你们保持一种清洁的精神。在脏乱的环境当中，你们一定也不会有良好的心情，不会有高效的学习状态，更会少一份美好的回忆。当然，这只是得体的第一步。

清洁的精神当然不止于此，还记得前半个学期有考试作弊的几个同学吗？还记得作业抄答案还欺骗我的同学吗？挨个儿被我叫出来批评。我一直和你们强调，要诚实——真的，直到现在，哪怕是很久以后——我都还会一再告诫你们：要诚实坦荡地面对自己的内心。最重要的不是你用自以为是的“聪明”欺骗了别人，而是你放弃了良知和操守。你们要相信，一个在乎你的人，是不会纵容你犯这样的错误的，因为这也是清洁的精神，内心的清洁很可贵。

还有，就是我曾跟你们说过的——自由是相对的。要求你们要遵守纪律，不准讲空话，上课回答问题要先举手，要上洗手间也要向老师示意等等，学校里的一系列行为规范，你们似乎觉得它们的制定剥夺了你们某些方面的自由，但其实我们这样要求你们，恰恰是在为你们的自由提供便利——自修课上，若人人讲空话，哪怕是个别同学讲空话，在班级之中的每个同学都或多或少会受到影响，影响到学习的效率和心情，你们哪里还会有安静学习的自由呢？

我跟你们讲过好几次“慎独”，这是自律的最高境界。我知道这很难。很多人都以此为座右铭、为最高境界，并不断修炼自身……这就足以说明它很难抵达；但我仍然热切地希望我们能够一起努力。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正是因为道德制约有它不足的地方，所以有了法律，有了众多相应的制度和行为规范来制约我们人性中的弱点、恶和过分的欲望。孩子们，你们要明白，规则在制约我们的同时，也在保护我们。

2017年元旦过后的第一节语文课，我带着你们一起读诗，我们以这样的方式迎接新年。多多少少，我想你们还会有点印象的。诗歌是我亲自挑选的，许玲琴的《学习》——向植物学习清香、学习相守、学习温暖，戴望舒的《偶成》——这些好东西都决不会消失/因为一切好东西都永远存在/它们只是像冰一样凝结/而有一天会像花一样重开，海子的《活在这珍贵的人间》，木心的《从前慢》……配乐我也很用心地找了，虽然难找，但不觉得累，更不会觉得无趣——我坚信它们是有意义的。只要我们有心，用心，静心，“诗和远方”就在当下，就在此刻，就在我注视你们的每一个目光里。

有那么一些时候，我们可以有理由慢下来。你们读诗的时候，我为你们录了视频。后来又看了几遍。我看到了很多同学清澈如水的目光，懵懂无知的渴求，尽情想象的生动，在音乐中在诵读声中的沉浸……这大概也就是我所能带给你们的一点点东西吧。

……

还有许多，其实我更想放在心里。等到有一个合适的契机，我再慢慢同你们讲述吧。

孩子们，同时我想请你们原谅我。原谅一个有点情绪化的班主任，原谅我偶尔的暴躁、焦虑，我知道，内疚与愤怒都是不健康的情感，我其实很害怕它们可怕的影响力。我，其实也时常在反省——我时常想起那篇文章：大概是一两年前，我读到的张晓风的一篇文章《世界，今天我交给你一个孩子》，这是台湾著名的散文作家张晓风写给全世界的信，也是一个母亲饱含深情、充满忧虑又满怀期待的复杂心绪的呈现，我多么希望自己是那个社会中为孩子们传递正能量的人；我时常想起那些书：大概是在半年前，即将入职的暑假里，我读到了魏书生、王晓春、李镇西等优秀班主任的写的书，那时才一下子觉得做班主任，是一门艺术、一种智慧、一条需要不断探索的漫漫长途，而我，才刚刚开头；我时常想起那幅画：大概是在两三个月前，我在网上看到上面这幅图，读到那句“你教室里的每个孩子，都是某些人的整个世界”，内心被击中。觉得自己完全不够好，完全没有做到曾经理想的那样。

从这么多人的整个世界路过，我诚惶诚恐，但也必然要竭尽全力，努力为之。

请让我，以同样的耐心，等待你们的成长——也等待我自己。

                                                                                                                               二零一七年一月十四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