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多姐妹中,与六姐的感情最是亲近。
六姐长得好看,但个子很矮。因为在几岁时,当时打过一种叫“大油”的肌肉针,打坏了一条腿。他们那一茬孩子,好多都打残了腿, 六姐的情况相对是比较轻的。我常常觉得,如果不是打针,六姐会跟我一样高。
六姐有一个外号叫“扣一眉”。她的眼眉在眉头中间是轻微连着的,所以小时候,大人都说她“两眼扣一眉”。我们家的孩子都不是大眼睛,唯独她是大眼睛,双眼皮儿。曾经因为长得不那么像我们姐妹,好多人都错认她是东头老张家(二姨家)的孩子。可是说实话 ,老张家也没有这么好看的孩子呀!
我是家中的老幺,应该说得到宠爱最多,为家贡献最少的人。
母亲多病,四十几岁就得了花粉过敏性哮喘,每到稻田扬花时节病情便加重。那时候父亲常年外出,家里哥哥姐姐都在念高中,没办法,刚上初中的六姐,因为总是请假照顾母亲,最后不得不辍学了。她是家里唯一一个没有念完书的孩子。
那时我刚上小学,对于被迫辍学的六姐当时是什么样的心情,什么样的状态没有印象,应该说从未关心过, 甚至她辍学的原因,也是这些年才知道的。
“我们班主任陈延庭老师,曾经在班上夸过两个学生,那个男生考上了哈工大,另一个就是我。”六姐说这话的时候轻描淡写,但我却看见她少有的眉宇间的自豪。
我心里当时真的一颤,“那男生不就是胡家小业吗?那可是当年哈工大新生三甲啊!”六姐只是微微一笑,仿佛是在说别人的事情。
在我童年的印象中,六姐一直就是默默无闻,任劳任怨的。有没有心有不甘谁也不知道,有没有诸多埋怨也不得而知。总之那样的日子,家里一如母亲健康时那样,干干净净,井井有条。每天放学回家,热菜热饭,院子里长长的晾衣绳上挂着一家人的衣服,鸡鸭鹅猪经管得肥肥壮壮,一切,都是该有的样子。
大的姐姐,父母亲当然要高看一眼,因为都是大姑娘了。那时家里条件好,穿着上要体面一些,她们也爱美了,自己也会置办衣物打扮自己。我是家里的最小,长得又高又快,所以常常也要更换新衣服。六姐个子小,又总是与世无争,我的印象里竟然不记得,她对父母亲有过什么要求。姐姐们的衣服她捡得理所当然,过年买新衣服,买什么穿什么,不会有什么斤斤计较。可是,家里的活,却是从没挑三拣四,也不会拈轻怕重,到处都是她安安静静,忙忙碌碌的身影。
分产到户后哥哥分家那年,我们在外地上学,家里就六姐一个人干活,还要照顾多病的母亲,如今想想是何其艰难。好在那个时期她订婚了,从此地里,便常常出现一个能干的帮手。
六姐从小就善解人意。小时候母亲因为病痛,多愁善感,或因家庭琐事忧烦,常常默默地陪在母亲身边的就是六姐。母亲整宿不睡,她就整夜无眠。我生性活泼,又爱说爱唱。我那时也无法体会大人们的心事,常常不合时宜地说笑和唱得没完没了,那时就会被六姐制止。母亲总说:“唱吧,九儿一唱,心就亮堂了。”
83年二姐超生,为了不影响姐夫公职,把孩子放在娘家,是六姐帮母亲把二外甥抚养到六岁。年轻的嫂子去世后,是六姐经常去哥哥家帮忙照顾。后来尽心地护理卧床的二姐,去盘锦护理做手术的三姐,到这几年伺候侄媳妇和外甥媳妇坐月子,不胜枚举……
无论谁家有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六姐。
六姐离娘家近,但也有二里多地。在父母晚年时,无论严寒酷暑,无论刮风下雨,从墙外走进院子的六姐,便在很长时间里,成为父亲母亲望眼欲穿的念想。六姐原本话少,即使一句话不说,只要坐在身边,只要她来了,都会是父母的快乐和安慰。更别说,她和姐夫孝敬父母所做的一切。
六姐的腿,肌肉渐渐随着年纪增长萎缩了。她每天拖着那样的脚步,往返在家与娘家的路上。有时一天要走两三趟,特别是父亲去世后的那七年时间,是六姐给了母亲无微不至的安慰和陪伴。那是任何人无法替代的七年。
长大后,姐妹们各奔东西,在母亲去世后,六姐成为我倾诉烦恼,分享快乐的人。哥哥们搬去外地后,我从没有妈骤然没有了家,故乡只有六姐了。我曾一度十分依赖她,我感念她和姐夫对父母亲的孝心,便把那种感恩化作尊重与爱,把她当做母亲走后思乡的唯一动力。
六姐用她的实际行动,诠释了“你养我长大,我陪你变老”的庄严承诺。诠释了“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的真挚亲情。她多年来无私的付出和行动也赢得了众多兄弟姐妹的尊重。如今,六姐家,是我们回到故乡的大本营,有她在,家依然还在,乡情与亲情依然还在。
如果一个人,对家的贡献不能用金钱来计算,那么,一个人对父母的孝心和陪伴,用什么计算?用床前尽孝的日日夜夜?用父母那期盼的长长目光?还是,把十几年的一步一步艰难的足迹,串连成无法丈量的家与家之间的距离?
今天是六姐的生日,六姐, 生日快乐!
六姐六姐
六姐 六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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