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息地途中

栖息地途中

在众人的熟睡中惊醒，如我所说

他认定自己是一座悲伤的海岛

且终于被来自亚热带的失眠症占领

美丽的椰树手指颓然漂向所有滴水的山崖

去医院途中，他又开始呕吐

流出啤酒，海鸥，以及行将爆发的龙卷风

“我再也找不到一条使我依附的河流”，大街空空

没有玛雅文字与梅花鹿，这时候

他身体蜷缩在夜的核心，强调某种混沌的存在形式

常年围绕地球旋转，赤脚踩在地上

他能感到肌肤的炽热与颤抖

面对一条黎明之河，他终于脱离……脱离

不再连接泥土松软的三角洲

在往四面八方延展的风声里

医院的方向过于凄迷，这幢博爱的白色建筑

从前曾遭受过三次火灾

以及一次未明意义的空袭，多年以前

他就目睹过飞机掠过海平面以及自己草木丰茂的头顶

瞭望塔高耸于肉身之上，警报声刺耳

如同蝉，日复一日

抱怨露水太淡，也在抱怨水中凸起的自我形象

最后认为自己也是一种水的形体

失去岩石，并不意味着失去双腿

他深谙这个道理，在上岸之前

就知道自己无论如何

也不能在没有海沫拍打的夜晚入睡

猛然间最后一艘航船离他身体而去，行人稀疏

他让仅有的一点月光全部落到自己空旷的背上

“我与月亮同时疲惫了”，夜色慢慢沉入陂塘

“最终我选择了你”，他一边走着

一边成为一颗干净的土块

旋即投入水塘，肉体瞬间涣散

幻想怀抱着地球冲向一朵荷花

也冲向自己最后的栖息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