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use of Blues,几杯威士忌下肚,Pedro的兴致明显高涨起来,说起这个国度一些有趣的琐事。
比如说税法,美国复杂的税非专业人士不能理解。一年一度的“报税日”是美国人最头疼的日子之一,填乱七八糟的表格,做一顿令人头疼的数学题。有的家庭返下税来发现,竟比自己赚的工资都多。
比如说有些奇葩的法律,令人觉得不可思议。某个州出台一则关于新生儿起名的法律,规定名字中不许出现数字、符号、外文字母和特定词汇。“因为曾经有人这么干过。”
“我自己有时都很不理解这些疯狂的事情...”
我揶揄道,“那是自然~谁让你是日本人呢!”
他表示抗议:“我是美国人!我来自洛杉矶!”
我一本正经地调侃,“那上帝真是把你生错地方了。”
Pedro的举止和气质,实在像一个日本男人,或许长期为日本公司工作,让他文化融入得太好——你能想象一个美国人进卧室前先把鞋脱掉么。(他们简直能穿着鞋踩到床上...)
这人穿着和服的照片,像极了明治时代的武士道。
他哭笑不得,“Please! Stop....”
我正色道,其实都无妨,故乡或许只是最初的异地。
我向他讲起上周遇到的一个摩洛哥人,他认为西藏应该是独立的,因为西藏人有自己的宗教,中国不该霸占它。
他抿嘴笑道,“这人倒有意思,就这么直接地和一个中国女孩说这种话?你很生气吧?”
我耸耸肩,“并没有。这都是政府的事情,与我无关。何况它就是在受中国管辖,旁人再怎么反对也改变不了嘛~”
我问他,“你怎么看呢?”
他沉吟,“我不知道。我是说,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根本不知道西藏这个地方,更不了解它和中国什么关系。”
“这个国度的大部分人也像这样。当他们听到‘西藏’,就理所当然地认为它是一个独立的国度。这并不是因为站在某种政治立场,而是恰恰相反,他们没有任何政治立场——因为根本就不知道西藏是哪儿。”
我问起一个最关心的问题:“你有枪吗?”
“在加州的时候有。现在没有了。”
我问道,“美国确实人人都持枪吗?”
“差不多。至少每个家庭都有枪。”
虽然人人都在讨论美帝的枪支给这个社会增添了太多不安全因素。可我倒觉得,比起这么普遍的持枪率,新闻上所报道的枪击案数量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我敢说,没有哪个国家敢入侵美国。不是因为它的军事力量有多强大——实际上,美国的军队溃不成状,不堪一击;武器也不一定比俄罗斯中国以色列更先进。而是因为,我们每个人手里都有枪:一旦有外族进攻,这里的民众会第一时间持枪上街,保卫自己的家园。”
只要掌握着枪支和芯片,这个国家就能稳坐世界头号强国屹立不倒。
枪支,决定了他国是否有勇气入侵;
芯片,决定了是否有实力侵入他国。
这使我想起最近的一个新闻,是德克萨斯州某处的村民们,背着长长的步枪围坐在当地政府大楼跟前,抗议政府不经过他们的允许,就把他们世代扎根的村庄卖给了某个房产商。
这是一种真正的,保家卫国的姿态。当你拥有一片属于自己土地,与这土地世代血脉相连,相依为命;它为你提供生存的依靠,你守护着它的尊严。“家国”二字,才有了清晰可见的意象。
《乱世佳人》中,阿希礼说,家乡情深,才是所谓的爱国之情。
我深以为然。他还讲到过去的经历,童年琐碎的往事,前女友的回忆,母亲如何病重以及他如何辍学打工赚医药费,在日本的经历,还有刚刚结束的Berkeley时光...
他说,我是一个没有故乡的人。
“家里是墨西哥移民。我生长在加州也习惯那里的生活,想念那儿的气候和家中的食物,想念加州的海。然而日本的那三年我才真正感觉温暖。如今为了谋生漂泊不定,从一个城市辗转到另一个城市,与朋友们建立起感情,然后别离。这样的日子于我已成习惯。”
“或许日本才是我的故乡”,他呢喃。
洛杉矶是他成长的地方,那里有他住了十六年的家,然而他未曾感受过来自家庭的爱和关怀。面临父母双亡时,他尽了为人子的义务。他的母亲是他所欣赏敬重的女子,他从未拿她当做一个母亲那样来思念她。
如果没有了与我们产生联结的人和族群,如果那联结并不深刻缠绵,故乡即沦为陌生之地。
任何一个地方,都可以生存;任何一个地方,都可以风光或沉浮;任何一个地方,都可以死去。它只是我们存活于世的载体,没有任何意义。
寻求安定是人的本能,渴望流浪也是人的本能——这是在不同处境下被激发的,两种背道而驰的本能。
流浪并不浪漫,也不潇洒。
安定的生活也未必安全稳妥。
任何plan都有失算的概率。
旅行,是一定时期内体验另类生活的方式。
而流浪,是因为没有目标,也没有家。
没有选择的人才会选择流浪。
幸好,他们还能流浪。
人被迫上路,最后一个落脚的地方是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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