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坐在门口,看着邻居理发店的三色灯发呆。红白蓝三色就这样转啊转啊,似乎没有尽头。
店里收音机里重复播放着“何不潇洒走一回”,有时也会放“999枝玫瑰”,哼唱的男男女女从我身边经过,都不会打扰我看这往复循环的三色灯。
这天,店里来了一个小姐姐,个子不高,穿着黑色包臀裙,脸盆圆圆的,不是特别好看,右眼里有颗黑痣,她看到我,跟我笑了一下。邻居婶婶让我喊她“萍姐姐”,我已经上六年级,不大愿意喊人,但是因为礼貌还是叫了一声。
萍姐姐刚到了那几天,店里的客人多了不少,更多了不少陌生的客人。周末,我看到不少叔叔、伯伯都来这里剪头发或者闲聊。哦,也有的是来敲背的。听说,萍姐姐最擅长的是敲背,这时,萍姐姐总会带他们去隔壁的小房间,据说,有张可以躺下来的椅子,敲起背来很舒服。听他们说,萍姐姐总用热毛巾先给他们刮个胡子,然后就帮着敲敲背,全身舒坦。
我在写完作业之后还是会去理发店玩,因为人多,看着忙碌的人,有意思。我喜欢闻店里烫发的药水味,来烫发的阿姨、婶婶们都乐呵呵的。不过,萍姐姐来以后,阿姨、婶婶们似乎不太高兴,凑到一起就开始说萍姐姐。一个说“瞧瞧她昨天走路的姿势都不对了,肯定没干好事”,另一个接着说“是啊,碗口那么大了,还不歇歇”,马上有人跟上“我家那个,天天想来敲背,我都盯着,不让来”……
没几天,理发店的热闹劲就过了。门口倒多了不少探头探脑的阿姨婶婶们和静悄悄摸进店的叔叔伯伯们。店里争吵声多起来了,只要哪个伯伯刮了脸敲了背,他媳妇就在门口骂骂咧咧,还有动手打起来的。
“潇洒走一回”的歌还是播放着,三色灯也一直转着,萍姐姐进出时少了份笑容,脸上多了几道抓痕。
这天,下雨了。雨下得很大很大,街上看过去,似乎起了烟,理发店也没有生意。我们星期三下午休息,中午跑回了家,发现门锁着。想起早上爸爸妈妈叮嘱我说今天他们去外婆家有事,不在家,让我自己去叔叔家吃饭的事。我懊恼地看着锁着的门,下着的大雨,委屈地在屋檐下等雨。
萍姐姐看见了我,说“我没吃饭,咱们一起吃吧。”于是,她带着我去了对面的小吃店,点了一份雪菜肉丝,一份糖醋排骨和西红柿蛋汤。店里熟识的婶婶奇怪地看着我,我回看一下,就扒拉起饭来。这饭真香,放了学就饿了的我,觉得雪菜肉丝里带着点辣,吃起来更有味道。那道番茄蛋汤,红黄之间还漂着几颗绿的葱花,煞是好看。
对面的萍姐姐看着我吃的样子,忍不住笑了,那个右眼里的痣很明显,看起来不舒服。她一直默默地吃着,突然抬头,问“上学苦吗?”“不苦啊!”我答着。
“嗯,觉得不苦就好。我也有个妹妹,也读着书呢,以后也不苦了。”她支起脑袋,看着外面的雨,一直看着。
我继续啃着糖醋排骨,吮着汁,也看着雨。
没过几天,据说是萍姐姐已经干了一个月了,有别的地方喊她去,她就走了。邻居索性就把小房间的隔断门拆了,我看到了那个可以放下又可以折叠起来的皮椅子,看起来稍微软些,也没什么特别。
店里又恢复了平静,我没事时还是爱看三色灯转着,只是偶尔会想起那个雨天,萍姐姐请我吃的那顿好吃的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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