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学的路

        我出生的小村比较偏远，人口不多，村中的小学，只有一到三年级。从四年级开始，我都是在外面上学，因此我的上学路，也比较曲折。

        四年级，在二里路外的隔壁村上学。我长得瘦瘦小小的，胆子也不大，还没有学会骑自行车。其他小伙伴，都会骑车。个子小的，就从大梁下面的三角处伸进腿去，斜着身子蹬车；还有高一些，但坐下就够不着踏板的，就骑着大梁立在踏板上，身子左歪右歪地骑。看看现在这些四年级的孩子，也没多大，我们那时候的孩子们也是挺有本事的。

        而我哪种也操控不了，所以每天都要走路去上学。早上吃完饭，走路去学校，中午走回家吃饭，饭后再走回学校。下午下了课，再走回家。这样一算，我每天都要走八里路。放了学，其他孩子一溜烟地骑车跑了，只有我自己在后面走。有时候有人带我回家，大多时候是自己走回去。

        这条路的两边，基本都是庄稼，另外还有一孔废弃的土窑。不管风霜雪雨，我都要经过这些庄稼和土窑，走到学校。农村的孩子没有什么苦不苦的概念，除了秋冬冷一点，其他时间我都是快快乐乐地上学去。有一次下着雨，全身都淋湿了，但我却兴致高涨，还跑出小路，沿着庄稼地边的水沟边唱歌边走路。一路上有不少玉米地，玉米长得很高，我也没有害怕的想法。那时候民风淳朴，没听说过有坏人，所以也没人告诉孩子们注意安全，但是哪里都很安全。

        不过，下雨下雪，我都不怕，最怕的是深秋霜降的天气，感觉比深冬还要冷，穿着厚厚的棉衣，用妈妈的头巾包住脑袋，但呼吸之间那股子冷气还是冻紫了鼻子，鼻孔发痛，眼睛也几乎要流泪，头巾上也沾满了白霜。现在，路过的打谷场上，柴草上，地上满是白霜的画面还清晰地印在脑海里。

        上了初中，镇上的中学离家十六里，每周回家一次。暑假里，在爸爸的指导下学自行车，车后座绑一根长木头，这样就算摔倒了，车只是半歪，也磕不到我。在磕断了一根碗口粗的木头后，我终于学会了骑自行车。我个子依然很小，所以也像小学时那些孩子一样，立在踏板上左歪右歪地骑。因为骑得吃力，经常被个子高的同学笑话。村里上中学的孩子还有不少，每到周末，公路上便充满了欢笑声，车铃声。

        从村子到沙子铺成的公路，还有一公里多，这段路面没有硬化，遇到下大雨，我们几个邻村的同学，就要苦苦在这段泥泞里挣扎。走几步，车轮就被泥巴塞住了，寸步难行。于是停下来抠泥巴。再走几步，又要抠。就这样抠抠，走走，有时候需要一两个小时才能走出去。

        有一个周日下午，刚下过大雨，又必须返校，于是就这样抠抠走走，两三个小时才挨到学校。到了学校一看，大部分同学都没有到。于是被老师作了典型，在大会上作报告表扬。那个年代作报告，似乎都要讲点假话，煽煽情。只见老师捧着写好的稿子，满怀深情地念道：她摔倒了，爬起来，又摔倒了，又爬起来，满身都是泥巴……我听着简直要石化了，啊，老师，我真的好尴尬，好尴尬，没有摔倒好吗？表扬请真实，煽情请有个度，作文不要搬模板……哈哈。

        上了高中，学校离家五十里，每月回家一次。一起上学的孩子，大多没有考上高中，四五个邻村的同学加起来，也就七八个上高中的，还都是从小就在一起上学，感情好得很。于是，每次上学、回家，大家都约好时间和集合地点，一起出发。五十里路骑多少时间，我忘记了；一路上经过多少村庄，也忘记了，只记得每次都像一次长途旅行。路两旁都是白杨树，七八辆自行车在路上或一字排开，或前后跟住，以同样的速度前行，还真是一道惹眼的风景。少年的我们似乎全身有使不完的力气，边奋力蹬车边说说笑笑，随着车轮的飞速转动，撒下一路欢声笑语。

        不过，由于我个子最小，体力最弱，遇上大风天气，就容易掉队，大家发现我掉队了，就在前面停下来等着我，然后再一起上路。

        这是上学路上最深刻，最怀念的一段记忆。现在，那些发小们见了面，都跟亲人一样。

        这些上学路上的跋涉，强健了我们的体魄，锻炼了意志，还留下了一段段美好的回忆。

      上学的路，送我一步步离开家乡，来到城市。虽年月已久远，然而，那路上的独自前行，或车队的欢声笑语，那白杨树，那一串串欢快的车铃声，那少年的意气风发，和发小们的情谊，似乎犹在眼前，如一首经典老歌，回响在光阴的深处，永不褪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