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晚上和几个同事一起吃饭,男女共一桌。
难得紧张忙碌了一周终于可以休息放松一下了,卸掉疲惫与矜持和同事们神侃互聊一阵儿,简直人生美事。
席间服务员端上来一盘卤肉,大家吃过之后都一致认为既不腻又美味,还非常烂,似乎入口即化的感觉,自己怎么做的总没人家饭店里的好吃。
其中老王同志说:那是炖的时间短,时间长才烂、才入味。
“咦!老王,在家是不是经常给嫂子做饭呀!什么时候开始模范起来了。”听完老王那么一说,老刘立刻调侃起老王来。
“你这老传统,大男子主义能给媳妇做饭?我咋有点不信呢!”
“是啊!谁不知道你回家就是一大爷,花嫂就差没把你当神供着了,你会做饭?”
……
大家也都附和打趣起来。
在一个单位十年、甚至二十年的合作打拼,大部分还住在一个小区,工作上、生活上的交集,让彼此都很熟悉,熟悉到知道彼此的兴趣爱好,知道彼此的一日三餐、早晚作息。
老王年轻时娶了漂亮的花嫂,花嫂吃苦耐劳,勤劳能干,把丈夫照顾得十指不沾阳春水。加之农民出身,父辈们根深蒂固的传统思想、大男子主义已潜移默化到下一代的思想里、心里,甚至血液里、灵魂里,故年轻时的老王过着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
“你们可别这样说我了,我今非昔比,勤快得很呢!饭我做,地我拖,衣服我洗……这人呀!活着活着就明白了,两个人生活,凭什么一方必须为另一方无条件的永远付出,你把她累坏了,受麻烦的还是你自己,说不定你哪天余生的路就孤单一人走了。还不如两个人互敬互爱,一起承担责任,一起面对繁琐,能携手彼此陪伴走得更远不更好?”透过手指间袅袅烟雾,老王像对大家说,更像对自己说。
老王的一番话大家不置可否,大家都沉默了,或许都在反刍自己对待生活、对待对方的态度,亦或是都在审视自己是否敛住曾经年轻的锋芒吧!
这让我想到我的先生。 他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上边两个姐姐,父母自然对他娇惯有加,什么活都由着他,玩乐中参加些无足轻重的活,那些辛苦劳累的活从不沾手。养尊处优让他只会享受,哪里能想到去体谅别人的辛苦。
刚结婚那会儿,因为家务不知我俩闹了多少次。
记得一个周末,他说让我擀面,他要吃手工酸汤面。我可从来没做过。虽出身农门,却是一直在学校,先前做学生,后来做老师,平日里吃住在学校,假期中又有母亲和姐姐承担做饭事务,我最多干些粗活,不曾对厨艺有什么研究。
所以他说吃手工面,对我来说简直为难至极。可我还是硬着头皮,学着平日里母亲、婆婆擀面的样子,和面、醒面。
擀面时才知道擀面杖不听使唤,面团也不是传说中的任你团捏。经过好大一会儿的艰难操作,终于一张不规则且厚薄不均匀的面片呈现在眼前。
“难吃死了!唉!你这水平……将就着吃吧!”他说。
到做熟吃饭时他竟然说难吃,竟然还得将就。我的辛苦看不见,居然还挑剔。他的轻蔑地将就加之不停地埋怨终于激怒了我所有的耐心。在我们各自都吃了一半时,酝酿的怒火终于爆发。结果是我倒掉了所有的饭,简单收拾好,逃离家回学校了……
类似的事情何止这个,沟通困难,价值观迥异,解决问题不能一致,喜好难同步……
好在,时间真是好东西,它能冲淡一切。随着时光的流逝,年龄的增加,经历生活中太多的纷纷扰扰后,那些思想中的原则、意识中的计较、性格里的锋芒都在光阴中淡薄,我们都在不知不觉中成为另一个自我。
于是,我们不再放大对方的缺点,不再计较那些细枝末节的矛盾,不再纠缠那些不快的琐碎,……一切似乎都在生存、生活这个熔炉中被熔解、调和。我们渐渐学会包容,遇事不再那么用力去争吵,也不再那么认真去计较。慢慢懂得付出才会有回报这一箴言也包括情感,包括夫妻关系,慢慢学会和自己和解,和对方和解。
一如今年新冠病毒肆虐期间,被阻止在家的先生。他突然心血来潮,天天看抖音学做饭,整理屋子,再不是坐等现成,满眼挑剔。
这个超长假期,我和孩子们享受到了我从没做过的海鲜,什么油焖大虾、清炒花甲、清蒸鲈鱼……
我在惊奇之余问他为啥就突然伺弄起人间烟火了,是性格回炉重造了,还是突然间长大了,亦或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要用这种方式来弥补?他的回答是:你的差厨艺无法慰劳我几十年已经惯养得有些刁钻的胃,你的差厨艺无法成全舌尖上的美味,你的差厨艺无法让我的孩子们享受生活的美好!当然我这样做也是为了慰劳整天辛苦的你!
呵呵!总是显摆自己的同时不忘打击一下别人,捎带甜蜜的谎言忽悠一番。算了,不和你计较,我的锋芒早被时光弹去,鹅卵石般被丢在生活的河里,任由洪流冲刷,失去分明的棱角。
不过,不得不承认,他真的变了,变得温情、大度,有担当了,变得会用温暖去溶解家中的是是非非,而不是尖锐冷硬地解决矛盾。
是啊!在生活的千锤百炼中,我们折翼的思想、苍凉的灵魂在不断的磨砺中寻求一份温暖,一份安全,寻求相携相伴中那份无言的默契。
而在这不断的磨砺中也会丢掉浮躁、戾气、莽撞、固执……从此安放在躯体深处的灵魂变得越来越温软,越来越有韧性,即使穿行世俗风雨,打理生活繁琐,与人情世故碰撞交集,也定能怀一份云淡风轻做到张弛有度,与纷争、矛盾隔着最恰当的距离。
就像老王、你、我、还有许许多多的人,当我们跌进生活,生活便毫不犹豫地持续打磨我们的灵魂,终有一天我们的灵魂会出落得温润如玉、光彩熠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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