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中的枪
其实,这部书中所有的预测都只不过是在讨论当下的困境,以此力求来改变未来。预测人类将努力求得永生,幸福和神性,这和预测人们在盖房子时会在前院修建草坪一样可能。但是一旦当你大声的说出来,你就得开始考虑其他的一些可能性了。
我们对人类追求不朽和获得神性的梦想如此惊异,不是因为它们听起来陌生和不可能,而是因为它们异乎寻常。不过如今,当人们开始认真考虑它的时候,大部分的人意识到这其实非常合理,因为尽管这些梦想有着技术般的傲慢,但是在思想上它们都是老一套的。三百年来,人文主义一直占据着主导地位,它将生命,幸福和智人的力量神化,而人类尝试获得永生,幸福和神性仅仅是长期以来人文主义思想的一个逻辑结论而已。其实它一直都在我们谈话的桌子上,只不过被隐藏着餐纸之下。
现在,我想在这张桌子上再放些其他的东西:一把枪,一把出现在第一幕,将在第三幕触发的枪。接下来的几章我将讨论人文主义——这种人类所崇拜的信条——是如何征服这个世界的。另外,人文主义的兴起也蕴含着其自身衰败的种子。当将人类改造成上帝的企图使人文主义走向了其逻辑结论时,它同时也暴露了人文主义的内在缺陷。换句话来说,如果你开始于一个有缺陷的理想,那么只有当理想接近现实的时候你通常才会重视其缺点。
这一过程在老年看护病房中有很大的体现。由于人类在生命神圣性上顽固的人文主义信念,我们总会想尽办法延续人们的生命,直到他们处于一种苟延残喘的地步。对此,我们不得不反思,“如此做到底有何神圣可言?”基于相似的人文主义信念,在二十一世纪我们可能会推动人类整体去突破自己的极限。不过,相同的技术能够赋予人类神力,但也同样可以使他们变得无足轻重,例如,电子计算机有足够的能力去理解并克服衰老和死亡的机制,也足以在任何方面取代人类。
因此,二十一世纪我们所真正面对的日程比起开篇讲到的那些来说会更加复杂。目前,不朽,幸福和神性看起来占据了我们日程的头条,但是一旦我们越来越接近于实现这些目标时,结果的变化很可能会使我们偏离到完全不同的方向。在这一章我们所描述的未来只是过去的未来——即,一个奠基于在过去三百多年一直统治着这个世界的那些想法和梦想,而真实的未来是——一个诞生于二十一世纪新观念和梦想的未来——这或许和过去的梦想是完全不同的。
为了理解以上这些,我们需要回溯去看看智人到底是什么,人文主义是如何变成统治这个世界的信仰,以及为什么实现人类梦想的企图可能会造成它的崩溃。这就是本书所希望探讨的基本内容。
本书的第一部分关注智人和其他动物之间的关系,藉此希望能够理解是什么使我们这一物种变得如此特殊。有些读者或许想知道为什么在本书关于未来的讨论中动物会受到如此多的关注,在我看来,如果不以一些与我们相似的动物作参考,那么你对自然和人类未来的讨论将会是不严谨的。事实上现代人会尽力去忘记他们是动物,但是在我们努力将自己转为神的过程中,记住我们的起源是相当重要的。对我们神性未来的研究无法忽视我们自己是动物的过去,以及我们与其他动物的关系——因为人类和动物之间的关系是我们在未来处理人类与超级人之间关系的最好模型,你想知道那些有着极高智慧的机械人会怎样对待血肉之躯的普通人吗?最好的方法就是调查人类是如何对待那些智力水平低下的动物表亲。当然这并不是一个很好的类比,但却是我们能够亲眼观察而非凭空想象到的最好原型。
基于第一部分的结论,本书的第二部分考察在过去的一千年中智人所创造的这个神奇世界,以及带我们走向目前这个十字路口的道路。智人是如何相信人文主义信条的,何以认为宇宙是围着人类旋转的,为什么认为人类是所以意义和权威的来源呢?这一信条在经济,社会和政治方面的影响是什么?它是如何塑造我们的日常生活,我们的艺术以及我们最隐秘的愿望的?
本书的第三,也是最后一部分回溯到了二十一世纪的早期,基于对人类和人文主义信条更深刻的理解,这一部分描述了我们当下的困境以及我们可能的未来。为什么企图实现人文主义的尝试导致了它的衰落?对不朽,幸福和神性的追寻是如何动摇人类信念的基础?是什么信号预示着这场大的灾难,以及它是如何在我们日常所做的决定中反映出来的?另外,如果人文主义的确陷入了危机,那么将会是什么取而代之呢?这一部分不会包含哲学性或者虚无缥缈的预言,相反,它会详细考察我们的智能手机,日常活动和就业市场所透显出的线索。
对于人本主义者而言,所有这些听起来似乎是非常消极和忧伤的,但是最好不要跳出来急于下结论。历史见证了许多宗教,帝国和文化的起起伏伏,而人文主义的这一剧变并不一定是坏事,虽说它已经统治了世界三百年,但这并不是一段很长的时间,相比而言,法老统治了埃及长达三千年,教皇统治了欧洲也一千多年。如果你在拉美西斯二世的时候告诉一个埃及人说有一天法老会离去,那这个人一定会被吓呆,“我们怎么可能没有法老呢?谁会为我们确保秩序,和平和正义呢?”,如果你告诉中世纪的人说就在几个世纪之内上帝会死去,那么他们也一定会恐惧万分,“没有了上帝我们该怎么办?谁会为我们赋予生命的意义并保护我们远离混乱?”
回头看一看,事实上许多人会认为法老的垮台和上帝的死亡都是人类历史上积极的发展,因此或许人文主义的衰亡也是有好处的。人们通常会因恐惧未知而害怕改变,但是历史的最大常数就在于:每一件事情都在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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