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宗明（十五）

市郊的山坡上，谭宗明和白疏桐并排倚靠在车前，俯视整座城市的霓虹闪烁，车水马龙。十月初的夜晚，凉风习习，扑面而来，不知从那里飘来的花朵的芬芳钻进鼻翼，使人微醺。这样静谧而又美好的夜晚，总是会让人莫名生出一种宁静的多愁善感。

“今天谢谢你替我解围。”白疏桐扭头看着谭宗明的侧脸对他说，夜幕下，他的侧脸种动人心魄的魅力。

“愿意为你效劳！”谭宗明说着转过头看着白疏桐。既而两人相视一笑。

“你没有看过我跳舞吧？”白疏桐低下头，边掏出手机边对谭宗明说：“为了表示对你的感谢，我为你跳一支舞，好吗？我以前跳舞可是拿过很多奖的。”

“是吗?那我得好好欣赏欣赏。”

白疏桐将手机放在车顶上，背对着谭宗明站在不远处。音乐响起后，她回首微笑着看了谭宗明一眼，即而跟着节拍，翩翩起舞。

白疏桐用来伴舞的音乐是宋代才女李清照写的词《一剪梅·红藕香残玉簟秋》改编的歌曲《月满西楼》。

红藕香残玉簟秋

轻解罗裳

独上兰舟

云中谁寄锦书来

雁字回时

月满西楼

。。。。。。

音乐婉转悠扬，缠绵动人。白疏桐的舞姿曼妙轻盈。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韵味十足，尽显古典之美。酒后微醉，使得她的舞步更加平添了几分弱柳扶风的娇态。她身着白裙，宛如御风而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最让谭宗明惊艳的是白疏桐最初那一回首的温柔，虽媚眼如丝，却媚而不妖。千种风情，万般柔情，被她演绎的淋漓尽致，惹人怜爱。谭宗明想，白居易笔下的“回眸一笑百媚生”也不过如此吧？

谭宗明沉迷其中无法自拔直至白疏桐一曲舞毕回到他的身旁。

“喜欢吗？”白疏桐问。

“喜欢，舞美人更美，”白疏桐一语惊醒梦中人，谭宗明回答道：“我更喜欢跳舞的人。”

白疏桐笑了笑，对谭宗明说：“谭总这么会哄人，不知道以前用这招哄骗过多少女孩？”

“我从来没有对其它女孩说过这种话，你是第一个。”

“谁信啊？有传言说晟煊集团CEO谭宗明风流倜傥，交往过很多女朋友，已经到了‘万花从中过，片片不沾身的境界’，说得有鼻子有眼，让人不得不信。”

“哈哈，这个传闻编得太不靠谱。以往我也对这些传言有所耳闻，只不过我从来都没有当做一回事，毕竟我至今未婚，这么多年来也没有谈过任何女朋友，引人猜测也属正常。“谭宗明说：“不解释，一方面是因为我没有必要跟那些不相干的人分享我的私人生活，另一方面是因为我不愿意重提伤心往事。但是如果你感兴趣，我倒是可以跟你讲一讲。”

居然有内情？白疏桐很诧异，堂堂晟煊集团的总裁竟然会有能够影响他多年的伤心往事，那究竟会是一件怎样的事？谭宗明的话强烈的勾起了她的好奇心，“愿闻其详。”她说。

“我的初恋是我父母朋友家的孩子，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或者说她是我看着长大的，因为她比我小很多，只不过，她多年前就去世了，死于车祸。”谭宗明停顿片刻继续说道：“十年前，因为我的固执惹怒了她，她生气走的时候没看路，被车撞了，当场死亡。十年来我一直都忘不了她，对于她我一直心怀愧疚。这就是我多年以来一直单身的原因。”

“对不起啊，勾起了你的伤心事。没想到你竟然是这么长情的一个人。”听了谭宗明的讲述，不知为何，她的心底涌起了一阵能够吞噬一切的痛楚，年纪轻轻就溘然离世，的确会让人无法接受，更无法释怀。“我十六岁那年，做过一个很奇怪的梦，梦见我被车撞了，车祸很惨烈，我从来都不知道梦境居然可以真实到那种地步，然后我大病了一场，就好像我真的出了车祸一样，足足半个月之后才慢慢好起来。”

“啊？居然有这种事？”谭宗明惊呆了，白疏桐竟然跟苏简有着这么奇妙的心灵感应，二十三年前，苏苏走失时如此，十年前的车祸更是如此，更何况她们两个长的这么相像，难道说，白疏桐真的是苏家走失的女儿苏苏？谭宗明激动的看着白疏桐，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仅凭几个巧合，就断定白疏桐的身份，还是太过草率了。现在仍需查明白疏桐的确切来历，以及有了DNA的比对之后才能得出最终结论。只不过，无论她是不是苏家的孩子，他谭宗明已经认定，这一辈子她就是他的唯一了。谭宗明在心里默默的说。

“嗯，不过我好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类似的状况了。”白疏桐说：“还记得之前我跟你讲过我和我前男友的事吗？就是昨天在我家楼下找我的那个。我之所以跟他分手，也是因为他妈妈因我而死，我没有办法面对他。这么说来，咱们两个人也算是同病相怜了。”说完，她转头看着谭宗明苦笑 了一下。

“没错，同病相怜。”谭宗明说，接着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白疏桐望着远处的万家灯火暗自思量，果然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此时不但感觉头晕晕的，听了谭宗明的故事后，竟然还有一种酸酸的感觉涌上心头，能让谭宗明十年都无法忘怀的女孩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她很好奇。

“她一定很漂亮吧？”虽然白疏桐觉得这么问很不合适，可她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继而哑然失笑，她竟然会吃一个已经离世多年的人的醋，她果然是越活越回去了。

“很漂亮，长大以后，更漂亮。”谭宗明深深凝视着白疏桐说。

听了谭宗明的话，白疏桐面无表情的看了看他，然后低头看自己的脚尖，不再理会他。

“不过，”谭宗明看出了白疏桐异样的神色，他说：“自从认识你以后，我明白了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

“珍惜眼前人！”谭宗明说。

“我倒不知道我还有这种本事。”

“你是我见过的女孩中最特别的一个。”

“为什么是我？”白疏桐不知道怎么了，感觉头越来越晕，也越来越沉，说的话也开始语无论次了：“我是说，既然你到现在都忘不了她，为什么要说你喜欢我？你为什么喜欢我？”

“因为。。。。。。”谭宗明迟疑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对她如实相告，他说：“其实一开始我注意到你，是因为你跟她长得很像。”

“有多像？白疏桐就是白疏桐，白疏桐永远都不可能成为他人的替身。”说完，她便失去意识，轰然倒下之时，却被谭宗明一把抱住。

谭宗明探了探白疏桐的额头，释然一笑，这丫头，吹了些凉风醉倒了。于是谭宗明将白疏桐抱到车上放在副驾，并替她系上安全带，开上车离开了。送白疏桐回家的路上，她歪歪斜斜的把头靠在谭宗明的胳膊上，不省人事。

谭宗明看了看偎依在他身侧的白疏桐，心情十分复杂，她说：白疏桐就是白疏桐，白疏桐永远都不可能成为他人的替身。他是了解她的，她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如果查到最后，白疏桐真的是苏苏，她和苏家相认将是必然，那么她和苏简是孪生姐妹的事也将无法再瞒住她了。如果知道他是因为苏简的缘故才接近她，她还怎么可能再相信他是真的喜欢她。她肯定不会再给他任何机会。而如果白疏桐不是苏苏的话，那么眼前的一切问题都将会不存在。这一刻，谭宗明几乎忘了自己初衷，自私的希望白疏桐不是苏苏。甚至他都不想再继续查下去了，这样就不用面对让他两难的结果。只是，他知道，只要他和白疏桐在一起，那么总有一天白疏桐会和苏家人碰面，而到那个时候，局面就由不得他控制了。所以他必须得查下去，无论结果如何，他都还是有机会掌握主动权的。所以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必须得在离开苏州之前跟白疏桐的父母谈一谈。

到白疏桐家，将白疏桐安顿好以后，面对白秋山夫妇惊异的目光，谭宗明将今晚发生的事大致跟他们做了解释。当他起身要走之时却被白疏桐抓住了手。

她喃喃道：“别走。”

“乖！要好好休息，我。。。。。。”谭宗明轻拂着她的额头温柔的说，话还未说完，却发现她竟然发烧了。

这个傻丫头，晚饭没吃，还在山坡上吹了一晚上的凉风，难怪要发烧了。谭宗明觉得很内疚，从饭店出来，他原本打算带她去吃好吃的，可是她却说要去兜风，他拗不过她，只得随她去。于是谭宗明征得了白秋山夫妇同意，留下来照顾白疏桐。

天亮的时候，白疏桐醒了。虽然睡了一夜，她还是感觉晕晕乎乎的，她缓缓起身，坐在床上发呆，脑子里过电影般回想着昨晚发生的事。昨晚好像发生了很多事，徐悠悠有了云重的孩子，她彻底跟云重撇清了关系，也是她第一次了解了谭宗明过去的感情经历。而最让她难过的是，谭宗明说他这么多年都无法忘记他的初恋，让白疏桐感觉心里闷闷的。这种事为什么要在她窥明自己心意之时告诉她呢。

听到白疏桐卧室里有动静，程思华走了进来，坐在床边，摸了摸她的额头说：“好了，总算是退烧了。”

“嗯？昨晚我发烧了？我怎么不知道？”

“你昨晚喝了很多酒，又吹了凉风，回来就发烧了，你烧的迷迷糊糊的，自然什么都不知道了。”程思华说。

“妈妈，那真是辛苦你了，害你照顾了我一晚上，我已经好了，你快回床上休息吧。”白疏桐说。

“妈妈不辛苦，辛苦的是你那个朋友谭宗明，是他照顾了你一个晚上。”

“啊？”白疏桐吃了一惊，她说：“那他人呢？”

“他给你煮了粥，这会出去买你最喜欢吃的水煎包了。”

“哦。”听了程思华的话，白疏桐的心底升起了一丝甜甜的暖意。

“桐桐，晚昨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程思华问。

昨晚发生了很多事，她不知道程思华问的究竟是哪一件，只是看她神色有异，让白疏桐心里一紧，“昨晚怎么了？”她反问道。

“昨晚你拉着谭宗明的手不放，让他别走。我拿药过来，谭宗明说他喂你，然后就听到你含糊不清的叫了一声‘云重’，我看到谭宗明手抖了一下，杯子里的水撒了一地。你们。。。。。。没事吧？”程思华小心翼翼的问她。

“啊？”白疏桐更加吃惊了，她感觉有些头疼，这都是些什么破事，她揉了揉太阳穴。

后来程思华再说什么白疏桐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她绞尽脑汁，试图回忆起妈妈所说的蛛丝马迹，可是却徒劳无功。莫非她真的断片儿了，什么也不记得了？说不定她还做了什么其它丢人现眼的事也未可知。这回她真是在谭宗明面前丢人丢大了，不知道他会怎么偷偷笑话她，嫌弃她呢？也许在他心里已经将她认定为一个耍酒疯的酒鬼了。她的一世英明毁于一旦。更为糟糕的是，她竟然当着谭宗明的面叫云重的名字，虽说她是酒后胡言，她也无法控制，但是难免引他误会误以为她对云重仍然有情。她本想着解决了云重和徐悠悠的事之后就向谭宗明表明心意，对待感情她一向就是这么直接，可是如今这种局面之下还对他表明心迹，免不了让他觉得自己有脚踏两只船的嫌疑。所以这件事还是容后再议吧。

白疏桐苦恼的摇了摇头，想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全都甩掉。当她抬起头时却对上了谭宗明深邃而又含着笑意的眼睛。

他站在她的卧室门口对她说：“桐桐，起来吃早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