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我的母亲（二）

母亲去世后，留给我无尽的思念……

回忆我的母亲（二）

母亲出殡前的那天晚上，厨房里一片繁忙。在人流穿梭中，有人忽然发现了一只硕大的黑蝴蝶。这在平时是不多见的。迷信的长辈们说，那是我母亲回家来看看了。生平她最常劳作的地方是厨房，所以她就先到了厨房。我们屏息看她如何飞如何停，不敢丝毫打扰到她。蝴蝶在家飞了很久，盘桓了很久，后来终于消失在黑夜中了……

我想，母亲该是如何的不舍这个家，这个她操持了三十年的家！她该是多么眷恋与她一起白手起家的丈夫？她该是多么眷恋她怀胎十月一手抚养成人的儿女们？这个虽贫苦却无限温暖的家里，洒下了母亲一生的爱意。她用不停地劳作操持着这个家。她怎么舍得突然放了手而去呢？……

那一刻，我很安慰。平日平凡的母亲，死后竟然获得了这样的能力，可以化了蝴蝶重来看看她的家，看看她的家人。能让母亲再看一次自己，我觉得很是弥补了临终没能见上最后一面的缺憾。

母亲去世后的那段时间，每次回家，走到院子门口时，总会不禁要大喊一声：“妈妈！”等自己反应过来母亲已经不在了时，眼泪就哗哗地流下来了，肝肠寸断……

母亲去世后的那段时间，我一直希望母亲可以夜夜到我的梦里来。不知是母亲不愿我伤心，还是因为我的思念不够，这些年母亲一共到过我的梦里才两回。

有一回的梦境是，我回到狭长的故乡小街，似是一个薄雾笼罩的清晨，我走进小街的那一刻，远远看见了正拿着竹苕帚在家门前扫地的母亲。薄雾里也夹杂着她扬起的灰尘。我梦里好像清楚母亲已经不在了，突然看见，那份失而复得的惊喜啊！于是我飞奔着跑上去，边跑边大声喊着“妈妈！妈妈！是你呀，真的是你呀！……”我又有妈妈了的感觉真是太好了！我越跑越近，越来越真切地看清她的面容了。就在我要跑上去抱着她时，倏忽之间，妈妈就离地升腾而去，很快消失在小街对面的瓦楞之上了，不留一丝踪迹……

顷刻之间，我体验到了失而复得母亲的惊喜，又马上体验到了得而复失母亲的惆怅……我哭着醒来了，醒来我哭得更伤心了。为什么妈妈不让我抱抱她呢？！我责备梦中的自己不该那么笨拙，怎么抱不住妈妈呢？！或者，我根本就不该跑不该喊，不该试图去抱住她，或许那样，我还可以再多看几眼妈妈的呢？！……

第二次母亲到我梦中来，是在有一年的清明前夕。我梦见母亲全身湿答答地在老屋湿漉漉的灶下生火，我看见她绝望费力地用嘴往灶膛里吹气，白费力气地在灶前湿漉漉的地上寻找干燥的柴火……我站在一个妈妈看不见的黑暗角落里，无助地望着她徒劳地折腾……

第二天一大早醒来，我就立即给父亲打电话了。向父亲提出担忧，是不是母亲的墓室太湿了？父亲觉得奇怪，为什么我会这样说？他说不会呀，母亲的墓室是他亲自监工做的，防水做得很好，肯定不会渗漏的。

母亲的墓地是父亲亲自选定的。是在山坳口的一座水库旁边山腰，墓口朝着家的方向。这样就可以让母亲日日守望着家里的子子孙孙了。

可是在我内心里，从母亲下葬的那一刻，就开始担心，水库里的水会不会因为上涨而把母亲的墓地给淹没了呢？！兴许是由于我心底深深的焦虑，才有了梦中的那一幕呢？！但是，如果真有托梦这一说，是不是可怜的母亲在借梦向我求助了呢？！

家里人每年清明上坟，只是维持着常规的除草培土，没有对母亲的墓地做过任何加固和修缮。母亲也再没有到我的梦中来过，不知道她在另一世界是否生活得安康如意？……

有人说，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也许，母亲再不来我的梦中，向我求助什么，是她真的好了呢！……

或许相忘就是相安吧。我不见母亲已经十八年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