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乡十分偏僻,也很落后,什么都没有,除了一条大河。
可是我热爱它,一如热爱着画画。
它的名字叫樊家。
樊家既不是古村,也没出现过大人物,街道坑坑洼洼,时见断墙颓瓦。
但是它有芦苇荡啊,苇喳子叽叽喳喳诱惑你找它,苇子边上多的是柳条儿,直立立的生长,我们用镰刀割下,一根根抽去皮儿,晒干,就成了白生生的条子,拿到济阳集上去卖,四五毛钱一斤,贵的时候能到六毛,我和母亲很快就卖完了,因为条子质量好没疙瘩,很抢手,据说是收购了专门拿去编篮子出口呐。一斤得编多少个筐子呢?现在想想人家可赚大了,如今也没人干这苦差事了。
冬天的时候可以打苇箔,用砖头打磨成短棒,缠上茅草搓成的绳子,有时是用麻纺的粗线,噼噼啪啪来来回回,一捆苇秸就变成结结实实的苇箔了,盖房晒东西都便宜得很,房梁顶上抬头就能看见呢。
秋天的时候最为眩目,白花花的苇絮到处飘,一芦苇荡雪白一片,风吹过来摇过去,像大棉被东起西伏,恍来恍去,甚是迷人。
但是它有荷花湾啊,湾里除了盛开荷花,还有白条鱼啊,洗衣服的时候拿竹篮可以抄上来几条鱼秧儿,大鱼鬼精得很,不到岸边来,所以甭想逮着它,不论你运气好不好。
我也不知道我妈哪世修来的福,摊上我这么个勤快孩子。凡是农活都愿意干,凡是粗粮都喜欢吃。什么砍草拔菜打条子,都是自发的去做,拦都拦不住。常拿着雪白大馒头换邻居小朋友的金黄玉米饼子吃。冬天我就拾干棒搂柴禾,还能扎进妇女堆里纳鞋垫。难道苦命就是这时候打下的底?
藕湾里冬天最热闹。踩藕刨藕热火朝天。黑泥里掘出白胖胖的藕瓜来,那欣喜之情不谛捡了个大元宝。我也端着不太给力的铲炉子土的生锈铁锨,参与到刨藕大军中去,别人刨中央,我挑人少的地方刨边沿,顶多刨个藕芽儿,我妈也不嫌我刨得少,本就不指望我刨多少,自己找的活。
嗯,我很喜欢一望无际的麦田,绿油油的板正,养眼。黄澹澹的,喜庆。
我不喜欢我妈做的饭,地黄瓜拌蒜,难以下咽,她的包子面条也忘记了,奶奶的油饼印象深刻,一层层的油汪汪的,外酥里嫩又香又软。但是我上初中时的鸡蛋面是不错的,我妈一天不落的早早起来做,我觉得这是最营养的饭,应该说是儿时打下了健康的基础。
那条大河就在身背后,浑黄浑黄的,净是泥巴。尽管也突突不停地挖沙,它还是不断地往上长,大堰也就不停地往上垒。在黄河边上空长了十几年,咋回味也不记得黄河鲤鱼的滋味,难道没吃过?
我只记得扎猛子呛出鼻子血;只记得一脚插进泥里越陷越深拔不出来;只记得水涨沟宽迈不过去,幸遇好人把我提溜过去;只记得蛙鸣悠扬知了声声,天天公鸡打鸣扰了好梦;只记得枣花飘香纷纷的蜜蜂采蜜忙,满院子甜丝丝蜜一般的香;只记得噼里啪啦一杆子下来,红枣乒乒乓乓砸在身上;只记得傻不啦叽的我忙着“拾籽”、“跳房”、“摔瓦屋”的游戏………
还有最重要的,我遇到了正宗科班的美术启蒙老师,寒假暑假比比划划的画鸡画鸭画老奶奶絮被子和穿开裆裤的小娃娃。
家乡的话说不完,家乡的记忆一箩筐,家乡的老房已没了模样。
我拿什么纪念你,我的家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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