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车》一文看完了念念不忘,其实我还没怎么明白,为什么我老是记着这篇。
良平八岁的时候,他们村外铺设铁路,他天天去看,喜欢那个运土木的矿车。羡慕站在矿车上的工人,看他们的衣角飘扬。不能乘坐,推一下也是好的。
某一天傍晚,外面没有工人,良平和两个小弟弟战战兢兢去推矿车,推到一个上坡不能前进时,他们上车,矿车沿着轨道滑下去,沿途的风景被分成两半在眼前展开,良平欢天喜地。矿车回到最初的地方停下,他们准备再进行一次时,一个高大的工人出现了,断喝了他们。他们撒腿溜了。
过了十几天,良平看见两辆矿车,分别装着泥土和枕木,沿着铁轨往上爬,两个工人在推。他请求帮忙推车,他们答应了。
推了一会儿,坡道变缓,良平请求一直推车,他们也痛快答应了,良平想,他们真好。
推到了橘子园,变成下坡,他们上了车,矿车煽动了橘子园的香气,良平的衣服兜满了风,快速下滑。
到了一处竹林,又开始推车,过了竹林过了杂树林,站到高高的悬崖上,面前是一望无际的大海。
良平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自己走得太远了。
又下滑,一边是海一边是树林。良平不再赶到兴趣盎然。他想能回家就好了。可是矿车不到目的地,不会回到原来的地方。
矿车停靠在一家茅草屋顶的茶店。工人进去喝茶。良平开始焦虑,发现矿车底板上的泥土都干了。
一个工人走出来给他一包报纸包的糖果饼干。他接过,冷淡地说谢谢,心里觉得这样对不起对方,为了掩饰,吃了一块。
然后又推矿车,到了另一家茶店,工人进了店,良平坐在矿车上一心一意想回家,照在梅花上的夕阳正在消逝,他开始坐立不安,踢了一脚矿车。
工人一出来说:“你该回家了,我们今晚要住那边的。”
良平傻住了。天色渐暗,今天走的路是以前走过最远的路的三四倍,而且那时候是和母亲一起,今天他得独自回家。
他几乎要哭出来,他知道哭没有用。他向两个工人鞠了个不像样的躬后,拼命地沿着轨道奔跑。
不顾一切奔跑,嫌那包糖果饼干碍事,丢了,把脚上木屐也脱了扔了,穿着袜子奔跑,虽然碎石扎着脚,也顾不得了。左边是海,右边是树林、竹林,泪水涌上来,脸也扭曲了,他想忍住,可是还是忍不住抽搭起来。
穿过竹林后,满天的晚霞消失殆尽,良平焦虑、来回景色差异也让他不安,他拼命奔跑,衣服湿透了,索性也脱了扔在路旁。
到了橘园,天全黑了,无论滑倒还是绊倒,他都爬起来继续跑,他想只要能够保命。
终于看到远方黑暗中村头的工地时,他想放声哭泣。继续奔跑.。
踏进村子,万家灯火,他看见自己在灯光下冒着热气,别人都奇怪地问他什么事,他不吭声,一路跑回家,忍不住“哇”放声大哭。
一想起从那么远的地方跑回来,一想起心中的恐惧,怎么哭都无法释怀。
多年后,良平一直记着那段往事,没来由吗?世间的操劳使良平疲惫不堪,至今他眼前浮现出一条道路,宛如当时一般,是一条竹林昏暗、高低起伏的道路,断断续续、细细长长。
其实读了很久了,我也不能忘怀,没来由吗?
喜欢他写的儿童那点点小欢喜,不需要理由的羡慕,愿望得到满足的欢天喜地。
然后恐惧。心理、景物和天色都一点点地改变,到拼命在黑暗里奔跑,丢了糖果饼干丢了鞋子脱了衣服,奋不顾身地跑。
那段路,起先像美梦一样。回程却是一个孩子的噩梦,恐惧和委屈,连哭都无法排解。
多年以后,回想当年一点小小愿望都欢天喜地,一个人黑夜回家,也未尝不怀念。而现今就不会去做那样看起来很愚蠢的事情,也不会发生黑夜狂奔,不再有丢盔弃甲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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