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失的梦

  （一） 忙了一天，我也累了，拖着沉重的步子，慢慢地走在无人的街道。天空开始飘起了雪花，只有偶尔的一辆汽车急驰而过，夜已深了，还有路灯静静得站在自己的岗位上。

  像这样一个人走路的时候很少，可是，有的时候好多路就得自己走。

  我想起了很久以前，也是这样的夜晚。那是一九八四年的农历二月初二，天空飘着雪花，那时正在读高中，我和成木逃出晚自习课，并排走在校外的马路上，说了很多很多。我天真的以为，我可以劝他继续留在学校上学，并认为如果他好好学，可以有很大进步的，并且能赶上的。谁知，他还是要退学，他说，父亲不让他上学了，说他再继续上学也考不上大学，白花钱，还不如找个工作去挣钱。他说我“你好好上学吧，不影响你了。”

 本想着是一起上学，再一起考大学，描绘着未来彩色的梦，这一下破灭了！雪还在下着，我们踩在上面，发出“吱吱”的声音，回去的路上没有说话。那一刻，已感觉不到雪刮脸的冰冷，内心极大的失望盖过了一切！

 可我自己从来就没想过退学这样的事！父母看到了在农村生活的不易，那时，农村孩子走出农村的唯一途径就是上学，只有考上大学，才能脱离那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苦日子，所以，父母是一心朝着奔出农村教育我们，对我们的学习是极力地支持！我是要继续读书的！

 就这样，他去上班了，我继续上学。在上世纪八十年代，读高中就谈恋爱还是很少的，可我们都是认真的，至少那时我是认真的，虽然连一次手都没有牵过。同学们也都知道了，可不愿给同学谈起这事，老师也是冷眼相看了！内心感到很大的压力，也很孤独。

 成木走了，我时间都用在了学习上，学习也有了进步。后来，我们就很少联系了，一封信要半个月才能收到，一个月也许能见一次面，如果赶上阴天下雨也就错过了，后来，因为一点小事就慢慢的越来越不联系了。

 我想，也许就这样错过了！

 （二） 还有一学期就要高中毕业了，学习很紧张。过了春节，正月初九就开学了。虽然，那时升学率很低，可是老师们也抓得很紧。

 开学当天，快到学校门口时，正好碰到他，他说来这里买东西，又说要给我说个事。其实，能有什么事呢！我把书包，自行车放在学校，回来看到等在学校门口外的他，略显成熟的脸上那双明亮的眼睛看着远方，像是在思考什么。那时他二十岁了，像他这个年龄，在当时的农村都有当父亲的了。

    一年多没有联系过了，我自己感到也看开了很多事，好像自己长大了，心理比较成熟了。

 我们走到校外的小树林里，找到一个地方坐了下来，也是想听听他有什么事。

  他说，在一个工厂里上班，工资还可以，年前父母催促一定要订婚，就订婚了，是亲戚介绍的。我以为早已把他忘了，可听说他订婚了，却感到心里很失望，内心有说不出的难过。但我只是说，“订婚了，就准备结婚吧！省的你父母老催。”我们都没有再说话。

  这时，就听到远处传来几声鹅叫声， “嘎…嘎…嘎…”拖着很长的尾声，我不禁想起邻居家养的一只白鹅，经常这样叫，感到很孤独的声音，像是宣泄地说着自己的存在，又像是在嘲笑世人的庸俗。我说：“你听到鹅的叫声了吗？”他微微低下头说：“听到了！”我说：“我们还是做好朋友吧！”他说：“怎么可能呢！不会是了。”又说了很多。最后问我怎么打算的，我说“今年是没希望考上的，再去复读，明年再考。”我又说：“结婚请我去喝喜酒啊！我和小芩一起去。”他笑了笑，我知道他不会请我，他也知道我不会去。他学会了吸烟。

  毕业了，我没有通过预选。那时高考都是先要预选，才能高考，如果预选没过，就连高考的资格都没有，现在想想，也是为了升学率吧！那年我们全级应届生只有一个预选上了，其他都是复读生。

 那年，正是《射雕英雄传》这部书刚发行时期，我们都很难买到。当然，我不喜欢看武侠小说，是他喜欢看。我们是一村的，从小就是同学，明天我去济南大爷家，下午，正好碰上他，顺便问了一句，“买到那部书了吗？”，他说：“没有。”我说：“明天去省城给你捎一套来。”他说：“不用了！”

  第二天，当我刚要迈步上汽车的时候，真是意外，看到他站在排队上车的人群后面！送我上车的小妹也看到了。

 （三） 这是我第三次去济南，没想到迈上汽车的这一步，竟然改写了我的生活之路。

  记得柳青先生说过，“我们的人生道路虽然漫长，但紧要处常常只有几步，特别是当我们还年轻的时候。没有一个人的生活道路是笔直的、没有岔道的。有些岔道口，譬如政治上的岔道口，事业上的岔道口，个人生活上的岔道口，你走错了一步，可以会影响人生的一个时期，也可以影响一生。”

 我正是迈出了这一步，所以，以后始料不及的事情，一下子就来了。

 第一次去济南时才五岁，是父亲带着去的，那时，刚刚有记忆，看到什么都很新鲜。

  首先闻到的是香香的汽车味，而后，每逢闻道汽油味就会想到那时的感觉，有高高的大楼、繁华的商场、川流不息的汽车和人群，还有可以自己出水的自来水管。

  那次，记得最好吃的是大娘做的大米饭，香香的，再拌上土豆炖肉，那个味道至今不忘。到现在每次吃米饭都喜欢和土豆炖肉一起吃。

  第二次是自己去的，那年十二岁，我十二岁时就已长到了一米六多啦，自己感觉就是大人了。母亲把我送到十多里远的站牌，去做长途汽车，然后，在禹城再转坐火车，才可以到济南。那次，是暑假里去的。

 小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父亲让我去省城，还让我自己一人去，就以为是父母疼我让我去玩，长大了才懂得，那是父亲有意锻炼我的自立能力。并且，让我看看城市里的人们不一样的生活，还有不一样的世界，让我更有学习的动力，一心想让我走出这落后的农村。

 这第三次终究成了我的遗憾。人生没有彩排，不论遇上什么样的状况，我们的选择只有一直前行。

 他——成木，和我上了一辆汽车。从此，也一起走向了人生的旅途。成木说，也想到济南玩玩，没有去过呢。

 当坐上汽车的一刹那，我们就感觉，终于没人可以管着我们了，我们就像出笼的小鸟，可以自由飞翔了。窗外的风吹来，内心那个凉爽，就像那首歌唱得一样：

春风她吻上我的脸

告诉我现在是春天

春天里处处花争妍

别让那花谢一年又一年……

恋爱的甜蜜是无法比喻的，内心充满了欢快的节奏。

 两天后，意想不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父亲找到了大爷家里。父亲从我们的同学那里得知成木也去了济南，内心不安。我们谈恋爱的事他早就知道的，父亲说我年龄还太小，正是学习的时候，不可以谈恋爱的。只是没有想到成木会去济南。在他们的意识里，我们是私奔了！

 哦，我的天啊！会有这样的想法？我们从来没有想过会发生这样的变故，打算是我去复读，他去参军。这要我怎么办呢？我们也根本没有住在一起，这要我怎么去说？

 回家后，父亲再也不跟我说话，只有母亲在说我，“成木都订婚了，你们这是干什么？以后，你还怎么去复读上学？村子里人人都知道你们私奔了，你让我和你爸怎么有脸见人？……”这一连串的话，让我重新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在当时的农村，私奔，这是最伤风败俗的事情，大家都会笑话的。可是，我们没有打算私奔啊。

 我不知道要怎么办了，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回到家的那天晚上，下了一场滂泼大雨，我躺在床上，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失眠。难道我要现在结婚？我是没有这样打算过的，我才十八岁啊！我不能去上学了吗？我怎么就不能去上学了？自己是怎么也排解不开这个问题。

 几天过去了，我很郁闷，也不出门，也没人可以诉说。母亲说了一句话，“听说成木的媒人明天来，让他马上和那媳妇结婚。”我是听到了，可不知道母亲是什么意思。一直再也没有见到成木。

 晚上，我出去走走，碰到了等在我家房子后面的成木，他也说了这事，证实了母亲的话。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但是，他说他不想和订婚的姑娘结婚，那要怎么办？

 要真的私奔吗？这个问题萦绕在我心头。为了爱情，最后，我们选择了这条路。

 我没有回家和父母告别，就和他一起走了！那是眼含泪一步三回头走的。看着家门越来越远，多希望母亲出来找我，我不想这样的。

 后来还好，双方父母都接受了我们。不太成熟的我们正式结婚了。

 从此以后，上大学，就真的成了我的一个梦，一个永远也找不回来的梦，一个遗失了的梦。

 而后，婚姻生活成了我的主题，我得重新规划一切。

 好多时候，我都在想：不是什么狗屁命运，是自己，是自己走成了自己的路，是自己的性格决定了一切，所以，每个人的人生才会这么不同。

 接下来，我们的生活就像一个五彩缤纷的万花筒。我们主宰着自己，过着我们想要的生活。我们努力，我们拼搏，我们不怕拼命怕平凡。为了我们的爱情，为了我们的家，为了我们的孩子，为了我们的父母。

 时光飞快，转眼我们已经携手走过三十个春秋。生活中的酸甜苦辣教我们学会了很多很多。

   雪早已停了，我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