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

一颗炮弹落在炕上，吱吱响，随时都会爆炸

宋别赶紧抱头撅屁股，趴在地上，鸵鸟一样想着这就没事了。

孩子在睡觉，老婆没下炕，趴在孩子身上，嘴里喊着，炸吧，看能炸死谁。

宋别心里把满天神佛喊了个遍，别炸，别炸，千万别炸。

炮弹响了会儿，停了。

宋别想，没事了，幸好没事，命不该绝，阿弥陀佛，吓死我了。抓了件旧衣服，抱着炮弹，宋别把它送到了门外的地里。

房子外面也是乱糟糟的，俄国人打过来了，也不知道下一炮会落在哪儿，收音机里全是吱哩哇啦的声音，听不懂，好像是在发布命令，又像是在劝说投降。

满天神佛这两天已经被村里人喊得不耐烦了，也不知道该保佑谁。

隔着麦地，能看到俄国人的车队和军人在公路上前进，还有各种武器，听说俄国把仓库里的武器全拉来了。

这帮狗娘养的，不抵抗下吗，直接就逃跑了？剩下老百姓在这儿。

战争一开始，宋国军队就做了一件事，稍微抵抗，然后后退，把土地和人民拱手让人。俄国军队也做了一件事，不断接手土地和人民，不断向前。

村里人已经朝山上跑了。

宋别也带着老婆孩子朝山上跑。

走到半路，出来一个俄国士兵，大胡子，红脸蛋，眼珠子滴溜溜转。

最关键的是他手上有枪。

大胡子做了个手势，宋别一家人停住了脚步。

大胡子又做了个手势，宋别看了看老婆孩子，快哭出来了，走啊，快走啊。

老婆孩子看了看宋别，扭头就走。

大胡子再做手势，宋别朝村里走去。

宋鹏家的院子里已经有不少人了，都是男人，大胡子放走了老人小孩女人。

一群人像待宰的鸡，木木地站着。

大胡子找了块木头，扔到地上，又从怀里掏了张图纸，递给大家。

这是要做木工？

王木匠大着胆子接过图纸，看了看，又和村里人嘀咕了几句，说，行了，大家听我安排，动手做吧。

一群人沉默着，在院子里慢慢地做起了木工活。

大胡子坐在台阶上，看着大家，枪就在旁边放着。

宋别心里不愿意干活，又没办法，心想怎么才能逃跑，杀了大胡子，下毒，勒脖子，用刀？不划算，万一被一枪打死了，不就便宜其他人了？

公路上的士兵断断续续，有的会停下来看看院子里干活的人，和大胡子打声招呼。

没人愿意做汉奸，可也没人愿意去死。相比死，还是做汉奸好点儿，活着再说。

宋别心里舒服了点儿，突然就懂了为什么那么多宋国人打不过俄国人，为什么那么多宋国人做了汉奸。

人家有枪炮子弹，我们有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