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来连绵阴雨,这后院的小屋啊,该是积了好深层水了吧。
门扉“咿呀”轻启,熟悉的霉湿扑面而来,倒也没有想象中的坏啊。大概是仰仗了这屋后的两棵参天大树吧,将风雨遮蔽在了外头。
雪山老人摸索着眼前的灶台,那是他爱徒,常常喜欢呆的地方。他那徒弟啊,他也是拿她没办法,他一身的武林绝学,想要传给她,可她却不屑一顾,唯独对他年轻时行走江湖为糊口,而勉强琢磨出的一套烤红薯的手艺爱不释手。终日里去山下的村里,给人帮工换红薯,回这小屋灶台里烤。
听客们肯定要问了,她怎么不自己种片红薯田呢?谁说她没种了,她种了,不单种了一片,她种的可是整个山头啊!纵使是整个山头,也不够她闹的。哎!
雪山老人又叹起气来,这已经是他今天叹的第三次气了,人老了,没办法,总爱去回忆过往的事。
那丫头啊,他抱回来的时候,她才那么一丁点儿大,跟个枕头似的。小脸都已冻得发白,寒冬腊月里,在结了冰的湖面上躺了一夜,不死也是命大。幸而当日好友来访,好友医术了得才救得下她的小命。
小娃是个不省心的主,不爱与人交谈,总喜欢一个人窝在墙角,抱着膝盖,独自出神想事情。问她想什么,她也不说,可急坏了他老人家。后来从山下给她找来一大一小两个丫头,给她当师姐妹,她也一样不搭理。还自己上山砍了树,削了木,给自己单独盖了间屋子。
这屋子呀,搭在两树之间,这两棵树啊四季常青、枝叶繁茂,外头的光啊甭想透进来。丫头就把自己关在这暗无天日的房间里头,享受她的岁月。她不需要朋友,她只需要她自己,只需要一个能不停转的脑袋。
起初谁也不当回事,因为早已经习惯了这丫头的行事做派,连雪山老人也不曾特地留心。直到有一天,这丫头从呆了三月的屋子里出来,跟老人说,
“师父——我不想活了,可以吗?”看一眼雪山老人因她的话而惊起的神色,她又道,“就算你不同意,也已经没有办法了,我已经活不下去了……”也不管他老人家的反应,兀自交了门派信物,出了门。
等雪山老人解开他这孽徒不知从何处学来的点穴手法点的穴道,冲出山门去寻时,那丫头早已跳了崖,崖边是她哭哑了嗓子的师妹,和淡然处理她身后事的师姐……
雪山老人一日间仿佛老了十岁,他很自责,为何自己没有关注到这丫头的问题?为何当丫头还是奶娃的时候,问他的“我为什么要活着呀?师父?”没有好好做答。以至于酿成今日的惨剧。
而之后山上的弟子去悬崖下寻找的时候,并没有发现她们师姐妹的尸骨,雪山老人也总怀着一线希望,希望这徒儿还尚在人世。
可是整整五年过去了,依旧是了无音讯,老人家已是死了心,直到前日收到两徒弟的传书,说在江南一带发现了失踪多年的爱徒的踪迹,虽说线索不足,但也总算还有个盼头。
这不,他也卷起了铺盖,背上了行头,准备下山去会一会他那不敬师长的孽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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