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新一天。
可有的事,你不去解决它,让它如一块石头,拦挡在你生命河流中,你的心,将停留在旧一天,跟不过来。
早上,我们出了小区,孩子爸和孩子,他们俩吃早餐去,我跟他们分手后,快快地挤过人流,进市场买一些肉和海鱼,就来到马路上。
我眼睛到处搜索,我们那辆白色的车,没看到,却看到站在水果摊前,正在挑水果的孩子爸,还有孩子。
“买点青枣和橘子,给你拿到店里,一个人无聊时可以吃。”孩子爸见我过来了,他一边挑青枣一边说。
听得我羞愧。
他看了我一眼,见我手上提着许多菜,对旁边的儿子吩咐道:“来来,帮你妈妈拿菜,不要让妈妈拿那么重。”
我下意识,就想跟孩子说,不用了。可一想到,我昨晚为教育孩子的事,恶言恶语骂孩子爸,说他不尽责,不教育孩子。
可他教育孩子时,我还是落入旧习。
于是,快快顺杆而上,我将手上的鱼、肉、花甲,通通塞到儿子手。他可以提的。
我跟孩子爸一起挑青枣,还有橘子,七手八脚,挑好了就往车上去,得赶过去店里上班。
我刚坐上车。孩子爸,他提着一碗打包好的云吞,递过来给我。
我接了过来,很高兴。可愧疚感,更重了,就口不对心地说,说过不用买的,怎么你还买了。
“你可以随便对自己。但是我,不会随便对我老婆的。”
我坐在副驾驶上,听了不再吭声。
看着他好像忘记了昨晚的事,不遗余力地表达对我好。我的愧疚感,就像水里一只气球,我使劲按,它都左冲右突,嘣一下地浮上水面,不断地膨胀,膨胀。
昨晚,睡觉前我就意识到,我做错了,想对他说不起,可最终开不了口。
现在,它又在我脑袋里,又不断地膨胀,看来不说,它会长成一个红色的大气球,触目惊心地横隔在我面前,让我不得安宁。
可是,要道歉,说自己那时做错了,还真不容易。明明到了喉咙,到了嘴边,我还是说不出口。
当时,我那么愚蠢,对孩子爸说出那样的话,叽叽呱呱的,上下嘴唇像是两片刀,上一刀,下一刀,削自己最爱的人。
夫妻有矛盾时,绝不能在人前解决,这时不是解决矛盾,而是表演,表演给现场的人看,为了顾及面子,往往怎么狠,就怎么来。
哪怕你意识到,这样的自己,很愚蠢,可还是刹不住车,除非有惊人的智慧和决断,不然会继续愚蠢下去。
啊,啊,不得不说。我就是那一个刹不住车,踩足油门蠢下去的人。
我将他递过来的云吞,放在菜的旁边。脑袋里有一个清晰的声音,你必须说你错了。要是你不说,你们的伤害,将会继续。
孩子爸,只是中午态度,对我不太好。晚上时,你就超出平常的自己,借教育孩子的事,说不该说的话。
将心比心。哪怕他豁达,不计较。可某一刻,你不小心再碰到这个伤口,肯定反噬过来,能量都是守恒的。
我终于转过身,面向着孩子爸,抬起左手的手背,上下摩擦着他的脸,吞吞吐吐地说:
“老公,对不住。昨晚我说的那些话,不是有意的。在别人面前,我不知道怎么,就那样子说了。”
恍惚中我见孩子爸身体,抖了一下。不知是我眼神错觉,还是真的。不过我能感觉到,这一刻,他获得了放松。
前面,他是用生命的豁达,还有男人担当,将伤害藏在心里的某一个角落,上了锁,不跟我计较。
可当他这么做时,是要集中一个人的力气,集中一个人的心力,才能将它藏起来。
不过,这是有隐患的。就像我们身体关节,受到了伤,又没有医治好。遇到变天时,总会隐隐作痛,提醒着伤害的存在。
我们对别人的伤害,也是如此。除非能发出诚恳道歉。
能量是守恒的,不会凭空消失。伤害,它也是一种能量,也遵循能量守恒,不会凭空消失。除非道歉,除非补偿。
三月的路上,荆棘花开着一篷篷的,白色的,粉红色的,开满了一树又一树,我转向车窗,专心看花。
车音响里,播放着一首情歌:“我喜欢你……”
这时孩子爸,将他自由的那一只手背,伸过来,轻轻刮着我的脸,一边开车,一边唱:“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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