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白驹过隙,男人终于出狱了。他想起临走前老婆说过的话:要是出来了,我给你烧碗面去去晦气。要是面里加个荷包蛋,我们就在一起;要是没有的话,我是铁了心的不和你过了。话还没说完,男人便被带走了。
这些年妻子的话在男人的脑海中一遍一遍的浮现,今天他总算可以见面了。男人的身体一步步地靠近面馆,心里却一点点地逼近蛮荒,他害怕妻子早已嫁为人妇,更害怕她已经不在人世。
男人一直记得结婚那天妻子给他做了个有荷包蛋的面,还说荷包蛋是幸福圆满的象征,她的家乡要是给远道而来的客人在点心上加这个,就代表主人家对客人的衷心祝福。多年不见,归来也是客了,男人自觉对女人亏欠过多,心想要是她能找个好人家过也是可以的,应该比在家苦守来的强。反正不管如何,男人现在能够见一面女人就是最大的奢望,哪怕吃碗面,也安心了。
他,日夜兼程,风尘仆仆,终于回来了。原先自己面馆里伙计的孩子都上学堂去了,而刚离开时孩子只会蹒跚学步。其实,男人心里也不怨恨害怕妻子变成别人的女人,他只是想看看这么些年,她过的好不好而已。
终于到了,这段路,与以往不同,今天的脚步异常沉重。男人一抬头进门,就看到熟悉的脸上挂着两串流淌的热泪。女人在自己眼中还是那么迷人,只是略显疲惫,苍老了一些。
“你要吃什么面啊?”她慌忙地擦拭泪痕,用手搓了搓围裙,亲切地招呼男人坐下等好吃的。“当当当,面来了。”
女人一脸热情地端来面条,男人狼吞虎咽地吃着。女人则温柔地提醒让他悠着点,眼里都是心疼和宠溺,像在照顾一个一直未长大的孩子一样。
这些年,女人坚强的笑在脸上荡漾着,痛苦的泪在心里流动着。男人被逮捕时,女人还没来得及告诉丈夫自己已有身孕却要独自过活了。
她不知道他几时回来,只知道应该默默地等着,试着独自将孩子拉拔长大,哪怕再怎么不容易!男人痛快地吃着,当筷子的底端一扎到底都没有触碰到荷包蛋时,他神情凝重地放下筷子:懂了!
他还是默默地认真吃着,强忍住泪水,不让它们从眼角溢出。他的手微微抖了一下,感觉自己都明白了,也无需多言,现在多坐一刻都会给女人和自己带来难以负荷的压力,所以抹抹嘴巴,就出门了。
男人出去了好远,确认女人已经看不见自己的背影,然后尽情地放声大哭起来,像个无助的孩子失去了最心爱的玩具。
翌日,男人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看见一个女孩坐在地上玩泥巴,堆着三个小泥人。他看看孩子,想想自己和女人,不免心疼,要是有孩子也该这么大了。男人俯身低头问小女孩:“这是一家人吗?”
小女孩懵懂地点点头,奶声奶气地说:“初七最喜欢爸爸了,可是妈妈常说他被坏人抓走很久了,不知道几时回家。叔叔,你见过我爸爸吗?”
男人安慰道:“你爸爸会回来的,孩子,我也是被坏人抓走的,说不定我也看见过他咧!”
“叔叔,你要是见过我爸爸,你一定要说我妈妈在面馆等他的,初七也很想他。”
小女孩失声痛哭起来,晶莹的泪珠滚下来,让人心疼地如同掉肉。
什么?面馆?男人听到这两个字如同五雷轰顶,反应的措手不及。镇上虽然有很多面馆,但是男人的第一想法就是初七的妈妈就是女人,而自己就是初七的爸爸。
因为他记得自己是正月初七被抓的,而那时女人还因为伤心过度而昏迷在地,女儿却能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可见她和自己一样是命硬的,他知道在女人的心中一家人的血脉关系是难以割断的。
于是男人抱起初七,一路小跑,来到面馆,此时女人已经不在店里,听别人说女人是因为等一个曾经沦为罪犯的丈夫太久,每天点着灯坐在门外,导致身体极度虚弱,每天还要硬撑着经营面馆劳累过度所以手脚无力在河里洗衣服一时脚没站稳吃不住力淹死了。
尸体也是今天中午刚刚捞上来的,手上还多了一枚戒指,男人看了一眼,那是他们订婚用的,据伙计说这是女人见到男人回来的第二天给自己戴起来的。
男人听了哭着和初七一起把女人埋了,下葬那天,他烧了碗面放在女人的坟前供着,下面加了一个荷包蛋,意味深长地说:“你现在满意了吧,你这个口是心非的老太婆,我这辈子有你足矣,以后女儿长大了,我老了,就让她把我们合放在一起,我的人生也就圆满了。”
男人处理完女人的后事,悲伤地把女儿领回家,接手了女人之前的面馆,把对妻子的思念寄托在面馆上,结果生意越做越大,客人越来越多。
然而每天店铺打烊,他都会额外烧一碗加个荷包蛋的面来纪念逝去妻子的习惯从来都没有变过。他还叮嘱女儿初七,要是哪天他做不动面了,躺在床上,记得每天要烧面给地下的发妻,让妻子知道这个老头还是念着她的呢。
十年后,女儿已为人母,男人也是了无牵挂,伙计等人关心男人的生活没人打理,想给他找个伴,都被男人一一婉拒。
他坚持说要等老了去地下看女人的,怎么可以带别的她过去,赌气地不见了踪影。店铺里的伙计找了一天没有结果,女儿跑到母亲的墓地上找,发现了父亲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那里,嘴里喃喃自语着:“荷包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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