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炉烤不干孤独的泪

火炉烤不干孤独的泪

    今夜，大风终于栖憩了，可带来的寒冷余孽却妥妥地坐在路灯戚戚的城市。

朋友送东西来，只好勇敢地踢开这该死的4摄氏度，来到传达室，等候。

穿着两层棉袄戴着老花眼镜的胖墩门卫坐在火炉旁打瞌睡。

“打瞌睡呢？”

“没，没有”我估计他生怕我说他上班时候不用心，警觉地抬起头回答着我，眼镜差点掉到了鼻尖上。

“没事呢，我在这等个人”我微笑着分了根烟给了他。

门卫缓缓地摸索着打火机，我赶紧给他点上。看他“叭嗒叭嗒”地吸了两大口，以为他会以前那样面无表情地沉默寡言。

“天气好冷。”他崩了几个字。

“嗯，是啊，昨天还好热，这天气容易感冒呢？”我扯了扯烤火被，侧着脑袋看着他。“您老是哪里人？”

“岳阳县筻口，你就是那个家庭条件很好的吧？”门卫眼镜都没扶正，长长地吸了口烟后看了我一眼。

“不是啊，也就是混个小日子。”我惊诧于他的了解与提问。

“你家就是请了两个保姆的啦!”他居然如此了解我。

“那是特殊原因，上半年我父亲重病，娘原本身体一般，当时也是累垮了，没办法的事。”我认真地解释着。

“哦，老了就是身体容易出问题。不过你们还好，在父母身边。”

“您老几个孩子呢？”我试探着问他。

“两个，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他又长长的吸口烟，慢慢的吐，飘荡的烟轻轻地蒙住了他的脸。

“哦，在哪呢？那一定过得不错吧？”我总是喜欢了解细节。

“儿子在贵阳，原来在移动公司，赚不到钱，于是跑出去做生意了。女儿在美国，搞了个乐队，到处去演出。”他依然没有什么表情，反倒有几分木讷。

“那很好啊……”

“好的屁，崽好爷作孽。”他打断了我说的话。“剩下两个孤老头，好有什么用!”

“唉，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他们的想法都没错，还不是想过好点的生活。”我想给他宽点心，“上次我老爸清醒后，我们跟他说，他算是运气好的，我们在一起生活，到了我们这一代，孩子也许都远走高飞了。”

“千万不要让孩子太优秀，千万不要让孩子在太远的地方工作。”他脸上有些表情了，显得有些激动，“孩子成了傲人就难得在身边。”

我终于明白了我为什么老在父母身边!

“你可以跟着孩子一起住的。”我怀着常人心态和他继续聊着，“是不是不习惯？”

“住过，也算习惯，我曾在乡镇府工作，适应外面的生活，可是……”他又长长地吐了一口烟，“可是和媳妇合不来，我们两个老头子去后，她便成了皇太后，什么也不管也不做，憋屈啊，你们怎么就做得这么好？”

我竟不知如何对答，“你可以侧面跟儿子说说嘛，男人怎么做人，女人也就会怎么做人。”

“唉，说过一次，他们居然大吵一场，他们的关系原本是很好的。”他的眼圈红了，渐渐变得腥红，“我们决定回家，回家呵，两个老头。”

“那您女儿常回家看你们吗，或者是经常打电话？”

“咳，莫说，刚去头两年，可能是很想我们，常常打电话给，后来，后来呀，居然电话也少，我们打过去，她每次都说忙。”他的泪滚进了他那沟壑纵横的皱纹里，“她说看我要钱啵，要的话给五万美金，孤老头子生活，万钟于我何加焉？死了也没人知道，也带不走那些钱……”他揉了揉眼睛，长长地吸了一口烟。

“哎，我们小区里像您这样的家庭很多，子女都非常优秀……”

“是呵，如廖总的两个儿子都在美国，娘去逝都不能回来，孙总的女儿在北京，自己住院只有老伴照顾，王总的女儿在联合国至今婚也不结，也不回来。”他悉数着身价高昂而生活卑微的同类。

“请一个甚至二个伴，既照顾生活又可以手撕寂寞，独自伤心也解决不了问题，你说是啵？”

“嗯，还熬几年是准备这样打发残年。”他扶起眼镜挡住那模糊的双眼。

“嘀嘀，嘀嘀”外面响起喇叭，我要见的人来了。

又他了一根烟给门卫，“谢谢，谢谢，好走啊，好走，有空来坐。”

离开火炉，感觉外面很冷、很冷。

2019-11-28草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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