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蒙蒙的天,阴沉着脸,雨一直下,一大队人打鼓舞龙,炮竹不断,旁人嘻嘻哈哈打趣着,“哎呀,我的鞋沾了好多泥,你的比我还多呀”!
可就在这队伍里,也有人抱着相框,左右护法扶着,连站都站不稳,哭的好不动容呀!“爸爸,别走”!就那么撕心裂肺的喊叫着,连老天都听到了我的悲伤,雨在加大,风不停刮。
亲眼看着下葬,我哭晕在坟头。明明我每次与你作对,你都能恶狠狠的治我。强大如你,始终难以接受你招呼都不打就走了。我都没闹够,你怎能不管我了呢。
1.
记得刚接到电话说家里出了事,我理所当然的以为是年迈的奶奶,这几年身体越发的使不上力,全靠药保着,医生说随时有可能去了,是过一天算一天的境况。
在读大三的我,急忙给辅导员请了假,买了最近的机票回家了。
谁知,一回来家门口等待着我的是:弟弟双膝跪地,双手虔诚地抱着父亲的照片,那笑脸恍若昨日,刺得我眼睛发疼,始终不敢相信看到的就是真的。
立马跑到家里,控制不住地摇着晃着躺在地上的人,还大声吼着“喂,你给我起来,不要偷懒了,太阳都晒屁股了,你该吃完饭去运输货物了”。
可是我的哭喊声并没有得到回应,反而得到了一盆冷水,奶奶含着哭腔说道:“孩子,让你爸安心走吧,不要惊了他的魂。你爸、妈都是在头上动完刀子去了。虽说相隔十四年,但终归团聚了”。
这时候的我缓过神了,爸爸不在了,家里只有奶奶、后妈、同父异母的弟弟,我都二十一了,是家里唯一的男子汉,不能倒。再悲恸也得忍着,因为一旦我也难受,家里更会放大这种悲痛,始终沉浸其中。
爸爸,走的那么突然,首先得知道怎么回事。
在我的印象中,爸爸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开车了。那时候听妈妈说,爸爸初二辍学就开始学车、开车,最开始是开三轮车卖水果,后来挣了钱,就换漫漫游接送人。干了几年,那时候汽车刚刚兴起,抓住先机,卖了漫漫游,找人借了不少钱,换成汽车,在郑州市内跑运输。
这么多年来,跑运输跑得很顺,没出什么事,挣了钱,买了房、车,汽车都买了三个,自己开一个,还请人开两个。
以前妈妈在的时候,因为担心出事,总会在爸爸夜里开车时陪在身边。时刻叮嘱他不要长时间开车,注意好好休息,车开慢点,哪怕少跑几趟少挣点钱。
已经是妥妥的老司机的爸爸,有了后妈后,都是自己一个人开夜车,怕睡着出问题,便会在车里开着最大的音乐,嘴里嚼着口香糖保持清醒。
哪能料到,经验十足的司机爸爸,有一天竟会传来噩耗,大半夜送完几趟货,最后停好车给第二天准备好货,怕下雨淋湿盖油布不小心从车厢上摔下来,头朝地,直到第二天才被人发现。那时候送到镇上的医院,哪怕动了手术,也无力回天了。
2.
十四年了,我没有再叫过你一声爸,不是直接省略就“喂”或者叫“老头”,可也不知道有一天会想叫却不能叫呀,你再也不能听到了,后悔是有的,可我更多的是复杂的心情。
十四年了,我从没有一天停止过与你作对。好似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模式,你让我往东,我从来都是绕开东走的。
始终记得七岁那年,我像往常一样上学回来,你把一个陌生女人领到我的面前,说要叫她妈妈,以后她就住我们家,和我们一起生活了。
那是个烫着酒红色大波浪的三十来岁女人,整个人就像一块完整的骨头,两头圆,中间细。脸圆圆的、胀胀的,眼睛、鼻子都要挤到一块了,鼻子都快要脱离脸这个水平面。光看脸就知道此乃重量级人物,可让人掉眼珠的是:一眼望去,那腰和我以前经常抱着的妈妈的差不多一样,细细的,好似支撑不起上半身的肥硕。至于那腿,一落地好似承受不住都要动几下。
她对着我笑,脸上的五官紧挨着,看得人慎得慌。而我因还没从失去妈妈的伤痛中走出来,爸爸又带一个陌生人闯入我们家中。
因为畏惧爸爸,只能弱弱问一句“你确定要她一直住在我们家吗”。爸爸坚定地摇摇头“对呀,这样就有人照顾你,我可以安心出去挣钱了”。
她一来,爸爸就一直守在她身边,眼神就时时刻刻为她而转动,生怕我因为排斥她做出惹她生气的事,也怕奶奶不喜欢说难听的话。
可是第二天还是爆发了一场战火。原因是,那女人中午十二点多起,也不做饭,就买了点蛋糕、水果、牛奶当午餐。完全不管家里还有其他人,自顾自的吃起来。这惹恼了奶奶。乖巧可爱的孙子没人管,来到家里也不做饭,吃些零食,这不是阻碍孙子生长发育。这才第一天,就这么不靠谱,以后自己要是不在了,孙子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是可忍奶不可忍。
奶奶说了她几句,这习惯不好,她便哭唧唧的,好不委屈。
等爸爸回来,奶奶跟你诉苦,这女人不会做饭,太懒了,宝贝孙子要受苦。爸爸为了阻止婆媳大战持续进行,也为了表明决心:非她不可。没过几天就在外面买了房子,和她搬出去了,留我和奶奶住老房子。
3.
搬出去的爸爸,基本上大半月才买点吃的回家看看我和奶奶,而那女人也不叫奶奶,每次都是像爸爸的秘书一样跟着一起,陪爸爸在家里吃顿饭就走了。
就是那个时候,感觉爸爸自从有了那女人,便不管我了,奶奶也不能在我身上装个gps,一直给我定位。我便开始和身边的那些不爱学习的人开始出入游戏厅、网吧。试图通过打游戏来忘记家里的这一堆破烂事。打得上瘾时,只有游戏里的怪物,而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有爸爸,没有失去妈妈,没有后妈,那才是我认定的幸福家庭。
没爹娘管教,只有奶奶管吃穿住用,再加上爸爸因为愧疚,出手大方,那时候我的零花钱让同龄人惊羡不已,一周有两块钱。而人家都是几毛几毛都难得有。
我把零花钱都用来打游戏,请朋友吃辣条了,上二年级的我,再也不能集中精力听老师讲课了,时常出神或睡觉,引起了老师的不满。刚开始是把我叫到办公室进行思想教育,试图唤回我这颗迷路的心,重归学业。多次,未果,只能出动家长了。
果然,自从爸爸知道我上课不专心后,多次找我谈心,经常回家了,以为爸爸又回来了,像以前一样爱我。后来才发现,他那么勤快地回来,只是为了弄清楚为什么我厌学了。以前成绩名列前茅,怎么就转性了。
姜还是老的辣,我又怎能看穿爸爸的内心,没多久就发现我玩游戏的事。游戏厅当场,爸爸像拎兔子一样提着我,当着所有人的面一顿暴打,还恶狠狠地说“不管你们谁带他一起来,只要被我抓到了,一起打。”
3.
七岁前,我的家里充斥着欢声笑语。有爸爸妈妈,爸妈感情好,很少红过脸,爸爸做司机,妈妈做会计,陪开车。妈妈会做人,和奶奶、邻里相处和谐。我也乖巧聪明,年纪虽小,但是在妈妈的用心教导下,礼貌懂事,逢人就叫,学习也十分出色。一家人其乐融融,好不快乐。
但这一切,在我七岁那年变了。刚过完年,妈妈时常头疼,也没当回事,买点普通的药了事,还以为是最近陪爸爸出车累了,没休息好。
直到6月28日凌晨,妈妈睡在爸爸的车里,爸爸先是轻轻一推,以为妈妈像往常一样浅眠,就会醒来。可这次并未见妈妈有什么动静,于是爸爸把手伸到胳肢窝挠痒痒。妈妈最是敏感怕痒,一碰就会笑得停不下来。依然不见任何反应。
爸爸这才意识到,可能妈妈有事了,千呼万唤都不见醒来,直接拨打了120,跟着救护车往最近的医院去。
经过医生的检查与抢救,到了第二天中午得出结论:妈妈的头疼非同一般,是脑血栓。需要尽快做手术,哪怕现在做手术,因为发现的有点迟,也不一定能恢复,有可能成为植物人。
这个时候的爸爸格外凝重、谨慎,不敢拿妈妈的生命开玩笑,一个人做不了决定,害怕一个同意书还是葬送了妈妈那年轻美好的生命。不顾医生的催促,爸爸思考了两小时,也没拿定主意。把电话打给了外公外婆,让他们来做决定。
时间就是生命,在外公外婆赶来的路上,妈妈的病情又加重了,医生恨不得替爸爸签字,好赶快救人。可医患关系本来就紧张,医生只能干等着,随时待命救人,只盼家属早点做决定。
可爸爸不顾医生的劝阻,就固执的要等到外公外婆到场,才签字。
就这样,妈妈的生命迹象在爸爸的拖拉下慢慢减退。最后,还是给美丽的妈妈剃光了她平素视若女人生命的长发,然后在头上开了一刀。
仍记得,做完手术,众人松了一口气,因为医生说病人运气不错,手术很成功,只要今晚能醒来,之后就可以慢慢养了。爸爸便劝众人去附近宾馆好好休息。
可爸爸却依旧独自伤神,守在病房外一夜未眠。
第二天醒来,便接到通知“妈妈过了,走的时候很痛苦,眼睛、鼻子、耳朵……到处都在流血。”
这消息本身就够让人痛苦的了,更让人难以接受的是,妈妈的死亡非自然死亡,是有人拔了氧气管,导致的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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