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子已过，辛丑可期

     

      每年都等到过了旧历年除夕，才觉得是开启了真正意义上新的一年。元旦后春节前的这段日子，就像是一个缓冲地带，总带给人惘惘然的倦意，旧年的所有已经画上句号，新年的计划尚未正式开启。可以听任自己懒散地自我放逐，无所作为地消磨时日。毫无心理负担地追剧，发呆，晒太阳，喝闲茶，随意痴心妄想，做着富贵闲人的美梦。

        这段日子，白日荒荒，长夜未央，恍惚得象郁可唯歌中所唱的那样：“来啊，快活啊，反正有大把时光。来啊，爱情啊，反正有大把愚妄。来啊，流浪啊，反正有大把方向。来啊，造作啊，反正有大把风光。”

        我不喜欢太励志的人生，我不喜欢一直被鞭策被激励，不喜欢像个车轱辘一样一往无前，不想逼迫自己，只想时时放过自己。记得《闻香识女人》里那个上校说过，“当我走到人生的十字路口，我知道哪条路是对的，毫无疑问，我知道 ，但我从不走，为什么？因为太他妈的艰难了。”人生如果可以让人随意选择，我想我更愿意过一个最颓废却依然心安理得的人生。

        如果现实让我有些失意，我便愿意选择暂时逃离。沉浸于短暂的精神麻醉，活在莫须有的虚幻里。有时宁愿面对着一堵墙，也不愿面对话不投机的人。不想去混任何圈子，说一堆无聊的话，恭维那些需要恭维的人，内心却枯竭得象搁浅在沙滩上的一尾鱼。

      可以逃离现实是幸福的事。看钱德勒《漫长的告别》，当我意识到小说中那个美梦终将破灭，我就不想再往后面翻下去。因为那个美梦出现得实在太美——“就在这时，一个美梦走进酒吧。有一瞬间，我觉得酒吧里没有了任何声音，时代精英停下了唇枪舌剑，高脚凳上的醉汉停下了滔滔不绝，那情形就仿佛指挥轻轻敲打乐谱架，手臂举起来悬而未落的那个瞬间。”读到那一瞬间我简直屏住了呼吸，生怕那个氛围突然消失。我只想愉悦着那个美梦，让美梦更长地愉悦着自己。

      人总是这样地矛盾，呆在现实里久了，就想有精神的逃离，把自己长久地沉浸在颓废里，又怕这样的颓废埋葬了自己。于是在这样的撕裂和挣扎中渐渐成长，年年变老。

      今夜除夕一过，也是这场短暂的梦醒来的时候，时间把人逼到了墙角，逃无可逃，让人不得不去思考和面对明天。

        庚子已过，辛丑可期。山水迢迢又一年了，尘归尘，土归土，荒芜归于荒芜，荣华归于荣华。人似乎感受到植物的苏醒，又赋予身体一股往上生长的劲，可以抽丝剥茧般，里里外外，把自己重新塑造，焕然一新，继续打起精神做自己。

      生活还是这样地延续，希望永远能够在梦想与现实中自由地切换。可以面对现实继续做一个清醒又无趣的人，也可以偶尔孤独地坐在墙角的一隅，思索或发呆，读书或静默，有心系远方的明眸，有柔肠百转的一颗心，有存续在字里行间的这些热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