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参加过一场面试,面试官问我,你的人生,到目前为止,最低谷是什么时候,你是怎么过来的?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经历了的1/4段人生(预计自己活到80岁),低谷的时期也不算太多,但最低谷就是这一段了吧。
2016年3月,大三下,当时想着考研尚早,可以从六七月开始准备。于是想要考点证书,以备日后职场需要。和室友商量过后选择了BEC高级,由于听说了高级的难度,我们都想要好好准备一下。那段时间,没课时都与室友一起去晓南湖畔互相考口语,去图书馆做题学习。
直到五月初,劳动节放假期间。一天晚上在宿舍例行运动,结束后正准备抬腿,却直接一下腿抽筋没站稳,整个人膝盖落地摔到瑜伽垫上。正巧摔到地上的是以前受过伤的腿,一瞬间的疼痛让我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眼泪一边下落,一边觉得膝盖钻心地疼。
已经不记得那晚是怎么过来的了,只知道第二天去到医院,医生一边帮我用护具固定膝盖,一边说,应该是髌骨习惯性脱位,还需要进一步检查。后续辗转换了几家更加权威的医院,CT、核磁共振,一系列检查,确诊是髌骨骨折、脱位,韧带撕裂,积液。
医生要我准备做手术,手术如果成功的话,恢复期至少半年。且不论手术的风险,即使是成功了,我也需要休息静养至少半年。
大三下学期这个关键时段,和室友约定好的BEC考试就剩下半个月了,很多专业课还有一个多月就结课了,考研要开始准备了。突然之间,所有的计划都被打乱了。我可能要爽约,要坑队友,要休学,要延毕,要看着朋友们都如期奔赴他们的未来,而我只能躺在家里无能为力。
医生说,由于骨折还没恢复,积液很多,暂时先不宜手术,你回家静养吧。于是我就开始躺在家里胡思乱想,害怕自己的未来因为这次意外而失控。
朋友打电话安慰我,告诉我最坏的结果不过是延迟毕业罢了,很多事情,晚一点而已,也不会有什么大不了,她也一样放弃了国内两年的大学时光,到国外重新开始了啊。她的一次次安慰,分析,帮助我振作起来。我也有了些破釜沉舟的勇气。
我和室友道歉,让她试着找新的队友考试;我给老师发短信要课件,自己在家学习落下的专业课。腿依旧肿着,膝盖固定着,每次坐起来一会儿就觉得十分难受,于是躺下休息一下,再接着看书,晚上经常疼到睡不着觉,又害怕发出声音让父母担忧。
转眼到了6月的考试周,我拄着拐杖奔波在各大教学楼之间,来回去参加最后几场考试,也算是一道吸睛的风景线了。
那年参加最后一场考试的那天,武汉的大暴雨开始了。晓南湖一夜之间湖面与岸边齐平,校车冲过九孔桥就熄火了,没法再往前开。司机一脸抱歉地看向我,我只得笑了笑说没事儿,我自己下去。就这样,室友扶着我,拄着拐杖,打着伞在雨中从九孔桥跳向文泰。路上遇到另一门课的老师,她大叫着,太危险了,你们快回去。我只得解释道,我们要去参加考试。
生活不是偶像剧,没有那么多奇迹样的剧情。就像那场考试,我开着玩笑说,历经千辛万苦身残志坚参加的考试,分数应该不会差吧。后来发现,由于缺课,即使是请了病假,老师依然给了很低的平时分,导致总分我也并不满意。
还有一门财务系统实验课,受伤后就没有参加,每期的实验报告截图都没能提交,老师最终也只看在我上了几堂课,那几堂课的实验报告都比较认真的份上,给我了一个刚及格的分数(人生的奇妙在于,那门实验课我们是学习使用NC财务系统的,我在工作后,使用的恰好是那个系统。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好在其余几门专业课算得上功夫不负有心人,让我大三这年的绩点没有拖太多后腿。
我以为,完成了学业,至少我接下来,撑过一个手术就算守得云开了。
结果没想到,由于我去学校参加了一周多的考试,外加学年论文的事情,延迟了复查的时间。等我去医院复查的时候,医生说,我的腿固定太久,已经僵化了。膝盖原本是个关节,是有韧性的,但我的腿长期被护具固定绷直状态,现在弯不了了。
医生一边取下护具,一边使劲掰我的膝盖。一瞬间听到骨头的脆响,紧接着就被我抑制不住的哭号所掩盖了。即使这样,也只掰了大概10度,医生说,要做康复治疗,半个月内需要弯到180度,否则就要手术处理,有可能残疾。
接下来的日子,就是在家中练习如何“掰弯”自己。
先是坐在床边,用另一条腿拖动瘦到只剩皮包骨的伤腿向内弯,每天活动一点点。不痛是不可能的,但一点点一点点地控制,也还算可以忍受。
等到可以弯到90度以后,才是最痛苦的。医生要求躺在床上,依靠重力,在小腿腿腹挂上重物,把腿往下拉,这种没有支点的康复治疗方式,每次都只敢在父母不在家时进行。我一边运动,一边流泪,一边忍不住地叫。运动完让我弟给我打盆热水,用毛巾热敷一下,稍微可以缓解一点点,然后自己流着眼泪睡过去。
每天都是如此,直到有天平日里没心没肺的弟弟对我说,姐姐你以后可不可以不在我面前做这些运动了啊,看着你哭成这样,我都很心疼。
那时候每天的生活都被“痛”这个字充斥着。而且害怕自己半个月内完不成目标,落下残疾,完全不敢想象。有天晚上,做梦梦到自己可以正常下蹲了,开心到跳起来。第二天和妈妈说起,妈妈红着眼说,傻孩子,这有什么,肯定会有这一天的啊。朋友也会联系我,有天正在做康复训练,朋友有事打电话来。我回复了几句,他听出了我的痛苦,不忍再说下去,于是说让我好好休息,便挂断了。
那时候心里最常想到的事情就是,如果我连这件事都撑过去了,那以后的人生,应该没有什么不能撑过去的了吧。
后来的故事比较符合观众的预期。我在半个月成功弯到180度,复查时候发现膝盖骨折和韧带撕裂已经痊愈,习惯性脱位新的医生也说可以不做手术,只要以后避免剧烈运动。于是,我胡汉三又回来了。我成为了大家眼前这个活蹦乱跳的鱼。
这种程度的心理生理双重的煎熬并不是每个人都会遇到的,我并不感恩这段遭遇,但我学会坦然接受了这段命运的安排。痊愈以后,很多人说我变漂亮了,相由心生,我可能真的变得豁达了。这种心态在我后续的考研过程中体现得尤为明显,也帮我在研究生考试取得了不错的成绩。
事物之间总有些奇妙的联系,经历过那种低谷的日子,总觉得过后的每一天,都是在向更好的方向走。
一路上,就这样走到现在。
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我也不想用过去的经历去证明什么。只是谁能想到,曾经认为天都要塌下来的经历,如今短短千言就能讲完,甚至不再带有一丝痛苦。
所以如今也许你也在爬山,不管在哪个阶段,我都想告诉你,我也翻过那些山,而且还将继续。
要不,我们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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