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风吹得有些紧。
从柳姑娘那未完全拉完的窗户里透出来的一丝丝昏黄的光,打在墙边儿的几株腊梅上,花朵儿在灯光和风里左右摇晃,影影绰绰。
“柳姑娘歇息吧。”
这是柳姑娘的奶娘第八次请她歇息了。
“奶娘,您先去睡吧,我还不困。”
柳姑娘坐在油灯旁,手里拿着一根笛子,痴痴地看着,喃喃地对身后的老人说道。
老人还想说些什么,最终痛苦地摇了摇头,低声叹了口气,轻轻地将门关好。
“三年了,阿狄。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一行泪水划过她的面颊,滴落在手里的笛子上,又缓缓地滑落到桌面。
清晨,皑皑白雪铺满整个宅子,墙边儿的那几株腊梅在白雪的映衬下愈发娇美清透。
她一身绒袍,站立在梅树下,想要伸手去采摘,却又在手指触到雪的那一刻猛地缩了回去。寒凉之意浸透指尖的感觉让她的思绪恍惚间回到了三年前。
“柳儿,过来。”
阿狄站立在梅树下向窗内的她招手。她应声便搁下手里的绣花走到阿狄身边。
“来,我给你戴上,”阿狄从树上摘下一朵腊梅轻轻地插在她的头发上,“柳儿,你真美。”
她抬眼便迎上了阿狄那一双清透的眼和欢愉的笑容,羞得她立马又低下头不敢再看。她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正在她害羞之际,脖颈间突然传来一阵寒凉,惊得她叫了一声,缩了缩脖子。也就在此刻,阿狄笑了起来。
“你逗我!”她明白过来,这是阿狄故意的,所以便故作生气,却又反手抓了一把雪要往阿狄的脸上抹去,两人嬉闹着忘却了时间。
然而欢乐的时光并不太多,宁静的日子也被一道命令打破了。
阿狄是本城的一位小将,一个月前独自一人在巡城时被刺伤,因流血过多倒在了她的家门口,恰逢她烧香回来,便派人将他抬进家好生医治照料。待伤好后,阿狄时常来看她。在后来相处的日子里二人情愫渐生,只差最后的一句誓言。
这天,阿狄接到了官府的命令,大意为:凡是城中将帅,不论大小,一律参军北上抗敌,不参军者,杀。
临行前的那天晚上,阿狄一直搂着她,不断地安抚她,并且交给她一根随身携带的笛子,誓言也就在这时终于说了出来:“柳儿,待我回来,娶你为妻,定不负此情。”
那一晚,灯火昏黄轻曳,两人缠绵不舍。
从此一走便无音信。
一年后,城里最后一个老兵被抬了回来,老兵瘸了,他的老婆扑在他空荡荡的裤腿上哭得撕心裂肺。
可是阿狄仍旧没回来。
两年后,有人给她说媒,被她断然拒绝。
第三年,她再也撑不了了,心中执着的信念最终化为轻烟,散去,了无痕迹。父亲对她发了大火,不再继续宠着她的骄傲,将她许配给邻城她从没见过的一户大商贾的儿子。
一滴雪晶落在柳姑娘的脖颈上,把她拉回现在。没错,明天,明天她就要嫁人了。明天,她就将彻底放弃她的爱情,忘记阿狄。
她把手里的笛子埋在腊梅树下,用雪盖住,轻轻地走了。
喜宴结束之后,她开始紧张起来,她不断地用手扯着大红袍婚服。她开始屏息静气,她害怕。
婚房的门被打开,进来一个人,随后门又被掩上。她浑身轻颤起来,她的爱情就要死了,真正的她就要死了!
那个人走到她跟前,站立了许久,却不打开她的红头盖。
良久,那人轻唤了一声。
她颤抖得更加厉害了,眼泪喷涌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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