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驶的列车,无聊的我。
“外婆,该您出牌了。”六七岁左右的男孩儿拍拍对面的老人。
老人应该是因疾病而落下了什么后遗症,行动迟缓,智力也略有影响。
一位女子,满面宠溺的笑意,静观着眼前的一切。想必是老人的女儿,孩子的妈妈吧。
“外婆,您赢了。”男孩儿惊喜的叫着,和善的女子提醒着老人收取自己的战果。
孩子与老人的游戏,属扑克牌里最简单的一种。我的母亲曾教给我,叫它接竹竿。参与方按顺序出牌,竖列一字摆开,发现所摆的牌中,有与自己刚摆出的一张相同,就可以把两张相同牌间的所有扑克牌拿走(含两张相同牌)。手里的牌最先出完者为输,坚持到最后手中仍有排者为赢。游戏简单,就是找相同。但参与者少的话,很难分出输赢。
出牌还在继续,迟钝的老人对如此简单的游戏似乎也那么不熟悉,几乎每次都要被女儿和外孙提示。
鬼机灵的男孩儿,不时从手中的扑克牌里挑出自己所需要的,不大会儿功夫,就赢了一大把,扬起小脸儿,得意地瞧瞧迷茫中的外婆。
“外婆,又该你出牌了。”孩子连说带比划,看来老人的听力也是有问题的。
老人再出牌,再看外甥赢了一次又一次。皱皱眉,老人脸上居然生出了表情,焦急的。只见斜倚着被子的老人,欠欠身子坐直。“这么大会儿,怎么就不赢呢?”
老人开始专注起来,是现在所出的牌和外孙身上游走。
“乐乐,你不能作弊,要按顺序出牌。”老人终于发现了端倪。
“嗯嗯……”男孩儿小鸡啄米般连点了几下头,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消失。这么笑意中隐含了男孩儿赢的十足把握。调皮的孩子,大概是觉得自己的智力远在外婆之上吧。
“我赢了。”老人缓慢的语调与缓慢的收牌动作同时发出。
温和的女子,拍拍老人胳膊,向她伸出大拇指。
“外婆又赢了,妈妈!”
“妈妈,外婆长知识挺快的!”可爱的孩子,他认定外婆学会打扑克儿,就是学会了一些知识。
“妈妈,妈妈,外婆不让我挑着出牌,她自己却挑着出牌。”叫乐乐的男孩儿,晃着妈妈的手,期待这位审判官能够出面干涉。
“外婆的牌太少啦,她想赢就让她赢一会儿吧。”不急不躁的女子,摸摸孩子的头。
“哦,那就让外婆赢吧!”
“所以呢,你不要再挑着出牌了,按顺序出也可以赢的。”
母子俩的口头协定,将战争的胜负扭转。
静静的,他们等待着,老人将手中叠放的扑克牌区别成扇形,展现在手中。老人挑拣出一个中意的,再挑拣,收牌,再收牌。她俨然成为一个全力以赴的战士,向着胜利的方向冲锋。
“妈妈……”男孩儿是想抱怨了吧,原本的胸有成竹,遭遇折戟,定然是不干到底,是孩子小小的心脏,还不能完全包容老人的任性。
“再等一等,孩子。”温婉的,不施粉黛的女子,她的宁静如春风,拂去孩子的焦躁。这份宁静的力量,足可以让这节车厢静谧。我无聊的心也静谧了。
我想起自己的母亲,被医生判为病入膏肓。一次次摧毁性的治疗,让她越来越孱弱。但是,她像孩子一样听我的话。我让她每天坚持读两页《圣经》,每天坚持扶着栏杆、扶着花木,走一段,再走一段。尽管无情的病魔扭曲了她的五官,吞噬了她的头发,但她依然每天照镜子,刷牙,洗脸,戴帽子,出门。她战胜了医生一次次为她判定的刑期。她的生活痛并快乐着。
这场扑克牌的较量,输赢已成定局。孩子是孩子,老人也是孩子,在这女子的眼里,心里。
孩子势必越来越灵巧,聪明。老人如风中朽木,势必每况愈下。如珍视孩子一样,包容、善待老人。老人必如孩子一样可爱。这个世界必多一些生机,少一些死灰。当消亡的过程充满美与仪式感,这个世界还有什么遗憾可言呢。
请善待一个老人,如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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