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味道

清明刚过，市面上开始有人叫售用盐水渍过的新下的桃子和浑身青绿，被拍扁的浸着糖水的青李。

看着这一粒粒青涩的酸果，我似乎闻到了夏天的味道，不由想起老家那满山遍野的杨梅树。

记得读小学的时候，有篇课文叫《家乡的杨梅》。语文老师讲课的时候，用充满向往的语气说：“不知道杨梅是一种什么水果。要有我们这边有的话，就每人摘一个让你们尝尝。”

那时的我们以为杨梅是一种仙果，只合神仙品尝。我们这些凡人是品尝不到的。

后来长大了，才知道杨梅并不是什么天外来物。而是满山遍野地长在我的家乡荒山野地上的一种再普通不过的水果。只是不知为何，那时候的语文老师竟不知道杨梅果为何物，不知自己家乡那漫天荒野上栽种着许许多多的杨梅树。

现在想来，可能是当时信息太过闭塞，印刷技术也不像现在这么发达，没有配图，光用文字描述，很难准确说出一种水果的样子。再加上闽南语中杨梅的读音也与杨梅这两个字相差甚远。有了这两个原因，语文老师不识杨梅果为何物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关于杨梅，那可是我童年最美记忆中的一部分。它就像一轮沉潜于水底的明月，每到夏天来临的时候，就会从湖心底处泛出明亮的光来，用青涩甜酸旳嫩声细语告诉我：夏天就要来了。

是的，每一年，对于我来说，夏天就是从这青涩甜酸的味道开始的。

只是，最先知道夏天来临的不是我，而是那些勤于帮农的玩伴。

每年清明过后不久，帮农归来的玩伴们总会在毫无征兆的某一天的某一时刻，自豪地对着碰见的每一个玩伴说：“山上的杨梅红了，可以摘了。”边说还边张开刚还紧握的拳头，露出几颗泛着点红晕的杨梅果，挑出其中一颗最红的，放进嘴里故意放大声响地吧咂起来。

看着那泛着红晕的青涩酸果，我不由得满口生津，牙口发软。我也跟着有点兴奋了。我似乎也闻到了那久违的酸甜的味道。从这酸甜的味道里，我知道夏天来了。我甚至看到了夏天正在荒野地的杨梅树上向我招手呢。

第二天，我会迫不及待地约上三两玩伴满山遍野地游逛，满山遍野地寻摘那些刚泛出点红晕的酸果，满山遍野地寻觅着夏天的足迹。

就这样，没等杨梅果熟透，满山遍野的青涩酸果早被我们这些馋嘴的顽童摘了个干净。吃了个底光。

那时的我们以为，杨梅果就该是那个味：酸、酸中带点甜。

我们从没想过，熟透了的杨梅是这个样子：红得发紫，紫得发黑。不酸，只是甜。一口轻轻咬下，甜甜的汁液便迅速地浸满口齿。

第一次吃这种红得发黑的的杨梅果具体是什么时候已记不大清楚。只记得有段时间，我们村里的一些人家会一下子运来好几大竹筐的熟透了的杨梅。邀上近旁的邻人去帮着吃杨梅。

杨梅免费吃，尽情吃。但有一个要求：不能连籽吞下。吃几颗杨梅就要交还出几颗杨梅籽。这么一个看似怪诞的要求其实并不怪诞。因为主人家要的是杨梅籽。他要这些杨梅籽来育苗卖钱。而吃杨梅的人，如果不是主人特别交待，经常会在吃的时候连籽一起囫囵吞下。

那段时间，我们常能敞开了肚皮去吃那红得发黑的甜果。

如今，每到杨梅新出的时节，我总要第一时间去买些回来尝鲜。即使有时妻子会劝说：说年龄大了，不要吃杨梅最好。说杨梅吃多了会虚火过旺，对身体不好。但我总忍不住。总是急急地要去买一些回来。买回来以后，有时也吃不了几颗，就觉得牙口酸软不敢再吃。可是，来年一到杨梅上市的时候，却还是迫不及待地又要去买一些回来。

现在想想，在我心中念念不忘的，或许并不是杨梅的本味，而是那夏天的味道，童年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