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看麦薇琪(我在好报写作群里的本周对象,这是一个玩法,我们每周都有不同的两个人结成对子,相互提醒作业,督促写作)写她去看来李安的新片《比利 林恩的中场战事》,不知道为什么,却莫名地流下来眼泪。走出电影院,在公交车站遇到了一场争吵,公交车坐不成了,她决定骑魔拜单车回家,想起年少时候骑单车上学的日子,每天路过的街道,一起说笑的小伙伴,突然就觉得有些孤单和鼻酸。
她在上海。
而我却突然想起了我离开北京前的生活。有一次,我站在街头嚎啕大哭。并没有什么大事,只是我去取出国需要的公证书,忘了带齐证件,对方不把公证书给我,我又得跑一趟。可是那个时候却觉得无比委屈与挫败。公证书是我先生办的,也是他让我来取的,他却忘了告诉我需要带那么多证件,害我白跑一趟。我在电话里冲他大喊大叫,恨不得给他两拳,然后就开始哭。我想当时自己的样子,一定像极了泼妇,面目可憎。
我不喜欢那样的自己,可是仿佛有一种力量点爆了我,越是我觉得不能去做的事情,那一刻我越是要做。
那一段时间,我的状态非常糟糕。朋友安慰我,是不是因为要去美国了,对那边的生活一无所知,所以很焦虑?
焦虑是肯定有的,却不完全是因为要出国。在得知要出国之前,早在今年春节的时候,我的状态就已经开始不好了。失眠,晚上一点还睡不着,早上三四点就醒。易怒,很容易被点着,尤其是身边最亲近的人,如果跟我的观点不一致,或者理解错了我的话,我就想吵架,而且口不择言,什么话狠说什么。多疑,总觉得别人对我有意见,在背后说我这啊那的,我会为我想象的别人的评价感到特别愤怒。挫败,觉得自己一无是处,没有什么事情能做好,不知道未来在哪里。无法集中注意力,看稿子的时候经常看串行。记忆力差,前一刻还在想要做个什么事,一转身就忘,收拾东西的时候,我连银行卡这么重要的东西都不记得放在那儿了。
那时候脑子里最深的意象:一个是弹簧被拉长、拉长……,回不去了;还有一个是什么东西被打碎了,拼不起来了。
以我粗浅的心理学知识,我觉得这像是抑郁症状。我用伯恩斯抑郁量表自测了一下,除了自杀念头我没有,其他都符合。
出国在即,一堆事情等着我做,我也来不及找心理医生。我用自己所学的心理学方法进行调节,却统统无效。好在睡眠在中医的治疗下有所改善,等我们离开北京的时候,我已经能睡到五六个小时了。
就这样出来了,来到陌生的美国。那时不会开车,出不了门;英语也不好,也很难跟别人交流。天天宅在家里。
可是这样的生活,状态却一天天好起来。
清静、自在。
慢慢地,心里别人的声音就少些了,不再是做个什么事情,都觉得别人在背后说我了;慢慢地,自己心里打架也少了,不再是一个自己说服另一个自己;慢慢地,也不那么易怒了,很多话都不往心里去了,连先生也说我脾气怎么变好了。
连睡眠也逐渐增加到了八个小时。
可是我什么都没有做啊。
离开北京之前,我尝试了那么多方法,那么多人开导我,然而无效。来这里后,什么都没有做,也没有人可以那么及时地交流,可是它却慢慢自愈了。这真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
假如说,有什么促进了自愈的话,我能想起来一件事,那就是阅读。来美之初,我看过几本蒋勋讲唐诗宋词的书。想起读他的书,也并不是为了让自己的状态变好,只不过宅在家里,总需要找点事情打发时间,离开了熟悉的中文语境,反而想读点唐诗宋词。
我不太记得那会儿都读过哪些诗哪些词了,但有很多次,都能走进那些诗词的意境里,仿佛那些话是落在我的心坎上,有理解,也有共鸣,无关现实生活,跨越了千年历史。
也许,这就是文学修复人心的一种力量吧。虽然它不能告诉人应该做什么,怎么做才是对的,可是它能表达人的情感啊。隔着千百年,你还能感受到一个古人的心情,哪怕是同样低沉哀伤,总归是有了同伴不寂寞的感觉。
现在回过头去看这一段经历,竟生出恍如隔世之感。其实不过半年。我想,每个人都会遇到很糟糕的状态。不要害怕,生活给了我们苦难,自然会赐予我们应对苦难的方法,关键是,我们愿意静下来接受这种赐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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