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

从超市收银通道出来，坐在按摩椅上的大爷又朝我笑了，咧着嘴巴，脸上满是褶皱。

我笑了笑，推着购物车走到那排按摩椅旁，掏出一包烟装了一根给大爷。他双手接过，笑意愈发浓郁，浓郁到有点谄媚了。

没必要啊大爷。我心里想道，你大我这么多，我装根烟给你抽，你没必要充满感激。可我不能这么说，就算说了他也不明白。

“吃饭了吗？”我给他点上烟，他双手环着我拿打火机的手，用手指轻轻拍了几下。

大爷满足地吐出一口烟，“吃了，吃了。刚过来。”

“嗯，这里挺舒服的，暖气开得足。”我找了个挨着他的按摩椅坐了下去，准备抽完一根烟。刚坐下去十秒钟，按摩椅就提示我：“请扫码使用，请扫码使用。”

大爷冲我呵呵一笑，指了指他坐的。“这个坏了，不会叫。”

得，我还是站着吧。大爷一直在笑。说实话，我不清楚每次看见我就他乐呵的原因。他笑我也陪笑，可我为什么笑？我觉得我就像个傻子。

“买东西？”大爷笑着问我。（这不是显而易见？）

“是的，买东西。”我指着购物车里的东西。“在超市买的。”（我有必要按他的方式对话吗？）

“这超市，便宜。”大爷大口抽烟，一根烟快抽完了。

“还行。快过年了，每天来买点。”我也吸了一大口，该撤了。

大爷嘬着烟屁股，缓慢地往外吐烟。“是啊，快过年了，多买点。”

是啊，大爷。快过年了，你不回家经常在这里坐着干什么？

可说实话，大爷在不在这里坐着关我什么事呢。我当然不会开口问。我根本就不知道这大爷从哪里来又会回哪里去。他不是流浪汉，衣服整齐。每次我来超市买东西，都会看见他，不是在按摩椅上坐着发呆，就是在旁边的儿童游乐场玩打鱼游戏。

大爷玩打鱼游戏的样子很吸引我。他通常都是嘴里叼着一根烟，一手操控着摇杆，一手机械地拍打着发射的按钮，烟灰都快成半根粉笔了都不会拿下来弹一下。有一次，他烟抽完了，左摸右摸摸不到烟了。我刚好在旁边，就给了他一根。那是我跟大爷的第一次接触。从那以后，每次看见他他就对我笑。

“走了。”我抽完最后一口烟，把烟蒂扔进旁边的垃圾桶，又掏了一根烟给大爷，然后说道。

“哎，你太好了，你太好了。”大爷双手接过烟，忙不迭地说道。

行吧。大爷，你好好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