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生活无聊至极,当灵魂无趣之际,我翻遍了周围的山川沟壑,结局如料:无一片石可供把玩。因之行动之前即知结果,故无所希望,也就无从失望。
独坐无名山巅,看倦了一山高过的一山,还不如仰首浮云,生动有趣。就这样,择一磐石,一坐一上午,一坐一下午,把一阵风听到无声无息,把一页云看到无踪无际,忽觉此生,如听风看云,索然无味。
老李见我逐日而出,踏暮而归,每每相逢,总是讥笑相问:“老张,可觅到宝贝?”
这日,老李依故讥笑宝贝之事。我回首远处炼钢厂,黑龙冲天,似烽火台狼烟起,传报胡兵进犯。便招手示意老李近前,贴耳慎言密事:“我捡到陨石了。”
老李似信非信,满脸狐疑。自言自语道:“在这卵蛋没有的地方,莫非他走狗屎运了?”
我不再理会老李,只是在他面前,背着手,昂着头,走出了一夜横财的步子。
老李实在禁不住我所说的陨石的诱惑,便邀马五赵六,一同前来相看。
陨石级的宝贝,暴露人前总是要迟疑的。我似乎无奈,在他们的软磨硬泡下,犹犹豫豫的打开行李箱,再打开箱中的旧衣服,打开旧衣服中的旧毛巾,一块褐黑色的石头,撑大了三人惊异的眼睛。
巴掌大的褐石,老李双手一掂,言:“足有五斤多。”
“五斤二两。”我回答的轻描淡写又准确。
马五接过手,仔细看过,像个懂行人,啧啧称奇:“陨石,陨石,真是陨石。”
赵六看看石头再看看我,问:“这陨石哪儿来的?”
我以教授马未都的语气回复赵六:“你看这石头,极速进入大气层,高温燃烧后的气泡特征鲜明,气流吹动的纹路流畅自然,质地之紧密,表皮之精亮。经我断定,它不来自火星,也不来自土星,还不来自木星。”
赵六急了,打断我的介绍词,嚷嚷道:“我不想知道它不来自那里,你就告诉我,它来自那里就行了。”
我看看猴急的赵六,再瞧瞧屏住呼吸的老李,瞟一眼抻长脖子的马五,把手中的石头向上一举,肯定又权威的下结论:“这石头没有磁性,它不是铁陨石,不是石铁陨石,它是一块石陨石。它来自月亮,是月亮陨石。”
再观他们三人,在我月亮陨石面前,眼馋的是,一塌糊涂。
自有了陨石,这三人自然成了我的常客。我深解其意,不过是套路情感,欲探陨石的出处罢了。
生活似乎又热闹起来,几个人把一壶茶喝到无味,把一块石头说到无言。什么明清古玩,什么四大名玉,绕来绕去,我就不说手中的陨石出自那一座山,来自那一条河溪。
毕竟赵六性子急,实在憋不住意图,急言道:“哥,那天也领咱捡一块。”
老李马五也附言:“就是,抽空一起去转转,说不定还会有惊喜。”
我笑而不言,他们三人一头雾水。马五似乎顿悟:“兄弟,只要带着我们找到陨石,要啥条件随你说。”
我把石头把玩手中,也不答其所说,自言自语道:“黄金有价,石无价。你看这陨石行情,是按克卖的。如今一克陨石成百上千到万,可以说是价值连城。”
我说的是实话,并无半点虚言。老李耳朵听直了,马五口水湿襟,赵六血脉膨胀,那个羡慕嫉妒恨啊,陨石偏偏落在我老张手上。
我说这么着吧,既然五哥说到这份上,你们每人请五天酒,半月后,保你们人人有陨石可赏。
他们三人听吧,几乎要欢呼雀跃了。多疑的马五似乎觉得不靠谱,嗫嚅着道:“如是酒肉到期,找不来陨石,我们仨岂不是做了赔本的买卖。”
我笑笑,这个你们把心放到肚里,如果有误,我手中的这块月亮陨石,就易主你们三人,这等于用我手中的陨石做了酒肉担保。
自此,无聊的日子有了酒肉相伴,半月吃喝并无节枝可言。随着酒肉到期,我也将离开此地,也算是与这几个他乡的酒肉朋友,用一块石头结一段善缘。
数着指头算日子,这是最后一餐了。酒比往日上了点档次,菜也丰盛了些许。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放下手中筷,搁下杯中酒。拿起桌上石,我说:“哥哥兄弟,这不是陨石,就一炉渣。”
三人先是一愣,立马悟出玄机,以为我指鹿为马骗他们。马五道:“真也好,假也好,酒喝了,肉吃了,明天你必须带我们去找这样的石头。”
我笑笑:“没问题。”
翌日晨,我拖着行李箱,把先前的石头交给老李,又指了指狼烟滚滚的炼钢厂,对他们三人道:“就那后山沟,这样的石头取之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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