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城,是一國政治經濟文化的中心地。特別是古代,天子所在處,就代表一國最精華的人文、藝術、智巧與力量,當然,朝代更迭中,也必然出現很多教訓與鑒鏡,這些同樣珍貴,因為它映照了這個宇宙最重要的文化:人心的經歷。許多年過去了,那些真實發生過的事件與如水川流的人物們,都蕩無蹤影,只在史學的文字裡有一星半點的素描縮寫,而那些曾經天大的事件與需要人用無量的鮮血與生命去填塞的歷史窟窿,只剩下一點固態的斑駁城牆與墳墓神道,在無聲訴說曾經。這是我們所不甘心的。可是如果重新回溯每一件事,那又瑣碎得不行,只是它疊加在一起的時候,我們可以通過另一個維度提煉公因式、合並同類項的工作,把一切都聯結到人性這個樞紐上,再從這個樞紐轉動歷史的載籍與存物,讓那死去的一切重新打開它的時空通道來,讓我們重新在心上起跳,膺得那歷史的營養,以為回家的禮物。
所以,我們說:歷史是神學。
生命是永續的,無古不成今。古老的靈魂只不過一次次穿起一件新衣,假裝這世界一切都是新鮮的,關係是後來的,於是演繹著生命的逆旅,到了歸家時,卻找不回自己的本來尊身,這是教育的迷茫,也是生命的迷失。那些刻骨的秉性,當是一層層歷史的留存,而嶄新的未來,還有待啟開本識,從頭歸正。
個人與民族是不可區分的,因為民族就是歸止,那個源泉決定著支流,決定著流域,也決定著下遊。華夏,這個光輝於銀河的群體生命,其演進格局與步驟,有著文字很難觸碰的深度。而它的流變,烙印出每一個生命的升沉胎記,生命最重要的成長維度——悟——其實來自於記憶,在電石火光的一霎,在某個城墻的轉角,在佛塔前一稽首,一瞬間可能福至心靈,觸動生命的某個開關——祂就開始“思考”了,而在此之前,祂只是在接受輸入。
南京這座城,對於我們華夏民族實在是不可避開的反思首站,它不象西安,鐫刻著的更多是民族最優異的基因留存,那開放自信、孔武四方的漢唐氣度;它也不象洛陽,有一份天地禮義沐浴,受佛教塑造甚深,有著從容面對危難的氣質。它就是它,從金陵立城到民國陷落,完整得有頭有尾,從六朝繁華到近代多次屠城,痛苦每隔一段就深刻一次,卻未見得真汲取了教訓。南京的文化氣場,更多的埋在墳裡,寫在死亡碑記上,它既具有民族靈秀雅致的玲瓏眼,也同具妨妒陰惡的黑心腸,在文人才華勃發的夫子廟,亦有其醉生夢死的秦淮坊,南京,恍然是一部大雜燴,層層剝看,正如其飲食:大餐未必臻味,小吃倒是傾倒。表象恢宏富華,卻愈剝愈見心驚:它的特性,似乎民族的每一份子都拷貝了一份,於是走進南京,成了走進我們內心世界的捷徑。
我始終認為教育的關鍵是教育家長和老師,孩子們染蒼則蒼,染黃則黃,除了祂們帶來的秉性,祂們後天的習性來源就是家長和老師。如果成人能夠真正的走進自己,照見自己,從新生發新我,再走出自己,走向光明的自己,那麼孩子的教育就是一件大幸事。因為覺醒了的成人會自覺升華自己,圓滿自己的天性,那麼他們必有智慧被開發出來,就能夠對習性這個維度給予正確的編程,孩子本有圓滿的天性,又有正確的習性環境,以二敵一,祂那點秉性很快就化了,那也就使教育回歸它本來的樣子,這是教育能夠成功的關鍵。
(启嘉春秋《南京遊学记》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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