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章 众里寻他千百度

日子过得很快，高三呼啸而至。

课表变成一周七天无休一样的紧凑，周一到周五，从早上七点到晚上十点半，周六晚上没有晚自习，周日早上没有早自习，下午放假。

叶归铭据说晚上睡得早，白天在教室几乎不睡觉。洛然和非凡则是雷打不动，睡得像猪。

相处久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是心照不宣的一家人。

有次，林非凡又是重感冒，早自习下课就开始趴桌上。洛然以为他还是和平常一样在睡觉，就没有在意。等到和赵子君吃早饭回来，她要进座位，非凡起来给她让座，一抬头吓了一跳，他整个脑袋红得像要冒火。洛然来不及坐下就问他，你发烧了？

非凡有气无力地点点头。她二话不说，伸手去摸他的额头，又探着自己的额头做对比。当然意义不大，他的温度很烫。

洛然很紧张，这么烫，你快别睡了，去医务室挂水吧。

非凡勉强坐直身体，把书本挪开，听话地起身，刚要走又坐下来。洛然见他拿草稿纸，于是催他快走，你先去吧，请假条我帮你写。

他难得的没有拒绝，默默点头，拿了两本书就走了。洛然写完假条去办公室，出来碰见后桌何雅丹，见她递的假条是林非凡的，不禁感叹道，你们仨关系真好，跟三兄弟似的。

洛然哈哈大笑，我跟林非凡确实五百年前是一家。

高二下学期，她周末开始不用回家，方恬照例还是要回去的，她和邱玲姐姐相依为命。

邱玲是洛然的室友，高二伊始，她没有事先找房子，学校的宿舍没有空余。她只好临时在方恬那儿住了几天，一边找房子。邱玲是方恬的同桌，也住在学士院。方恬换了住处，在学士院对面的丽山花园小区一家居民房。

新住处在十五号楼，三楼，是个套间，她住一间背阴的单人间。每天和方恬一起下学吃中饭，不住一起，反而她们关系更好了。

洛然脚崴了的那天中午，就是方恬骑着自行车一路送她到楼下，扶她进了房间才离开。晚上和邱玲三个人一起回小区，方恬经常会去她们那儿睡。一起回去的路上，洛然方恬两个人经常会发神经，走着路就开始唱歌，很大声的那种，邱玲嫌丢人，一听她们唱歌就跑得飞快。

这样一日日的相处，积累下来，纵使邱玲脾气有些古怪，终究她们还是彼此相依为命的人，感情也就自然而然地建立起来。

邱玲是个一米七的大高个，是学校国旗队的旗手。每周升旗，洛然站在队伍最前面，看见邱玲英姿飒爽地走过去，都会跟丁香炫耀，这个是我室友。

周末的固定项目一定是蹭网，她们每周要吃一次煲仔饭和麻辣烫，顺便蹭网。

周日早上，洛然会多睡一会，起来收拾好房间。天气好的时候就晒晒被子，然后好好看看课外书，中午吃完饭，和邱玲在楼下打打羽毛球，或者逛逛街。

邱玲从初三就开始自己租房子住，她家人都在江苏。在洛然眼中，她是非常独立的一个神一样的人物。刚开始不能回家的那段时间，她非常不适应，偷偷跑回家一个人待了三天，回学校的路上不住地掉眼泪。但是看看邱玲，她很好，她一直都是这过来的，并没有什么，很大程度上给了洛然不少鼓励。

后来慢慢地，方恬周末回家的次数也少了。邱玲是个宅女，还是个非常狂热的追星族。偶尔洛然和方恬要去溜冰，喊她一起，她是从来不去的。

在小区门口吃兰州拉面，碰见过几回叶大哥，才知道他也住在学士院。

高三，洛然搬到学校东门新建的小区，和方恬住一间，邱玲住隔壁，三人联盟已经坚不可摧。

入秋之后，天短夜长，洛然向来是困成狗。一下课就睡觉，和林非凡两个人一左一右趴在叶归铭旁边，非凡的习惯是在下巴下面放一包纸巾垫着睡觉，很奇葩。

洛然的睡姿正常，就是枕着自己的一只胳膊背对着两个同桌。她睡觉的时候，会无意识地往右边移动，叶归铭坐着玩手机，也很迁就她，从来都任由她挤过来。

时间长了，洛然开始萌生一个邪恶的想法。她装作不经意地抬起头，说，胳膊好酸呐，同桌，你把手伸出来给我枕一会行不行？

叶归铭很大方地把手借给她，身体接触自此开始，一发不可收拾，林洛然以叶大哥的名义占了很多便宜。

天气一冷，洛然就容易手凉脚凉，而叶归铭作为血气方刚的少年，身体向来很热。洛然跟他没规矩惯了，就无视同学们的目光，肆无忌惮地拉他的手，困了就往他身上靠，自己在心里自我催眠，这是好兄弟之间的感情表现。

入冬后的一个周末，洛然打算回家一趟，拿一些厚衣服。她请了周日晚自习的假，第二天赶早上第一班车回学校。

结果她下午四点才去等车，天公不作美，开始冷冷地下起雨来。她举着雨伞，在一群返校的学弟学妹们之中，显得很突兀。

她经常会做这种脑抽的事，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叶归铭的短信发过来，问她几点去教室，她一向是踩点去，叶大哥既然问了应该是有事。

洛然回，我不去，我要回家拿衣服，在等车。

叶归铭回，这么晚了，还下着雨，你回到家都天黑了吧，有人跟你一起吗？

洛然回，谁跟我一起，我自己。

叶归铭又开始操心，那你带伞了吗？还有没有车？等不到你就赶紧回去，外面冷。

洛然笑，你怎么说话跟我爸一样。

他当然没有事，只是多管闲事，而且只管你一个人的闲事。

感情，就是在这样潜移默化中，不知不觉升华到朋友以上，恋人未满。

有时，下课非凡不在座位上，叶归铭会出神地看着她的侧脸，以半开玩笑的语气对她说，你怎么这么好看呢？只有我觉得你很漂亮吗？

她正在做题，被公式搅得焦头烂额，听到这话，恨不得一口老血吐出来，大哥，这种话不能乱说，我会当真的。

就算脸皮厚，听到这么含情脉脉的问话，林洛然也会脸红。

叶归铭依然很真诚地回答，我说的是真的。说话时，眼神一刻没有从她脸上离开。

洛然有某一刻的心动，但只是一闪而过的感觉。次数多了，她就习惯了，人人都有两面，这很正常。

然后是前桌开始开他俩的玩笑。吃晚饭回来，徐昭和何雅丹一唱一和地问她，放弃你男神吧，叶归铭就很好啊。

她周围的人都听过她男神的事，初中时候暗恋的班草同学，名字叫莫遥，现在在二中。

洛然撇嘴，开玩笑，叶归铭是我大哥，不能乱伦的。

徐昭说，那不是正好，你看那个电影里，就是刚上映的《同桌的你》，周冬雨叫林更新也叫哥哥的啊。

何雅丹说，对，哥哥妹妹最合适了。

洛然连连摇头，并不放在心上，你别闹了，我对我哥没兴趣。

徐昭说，你对他没感觉，他对你可不一定。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接着是郑一帆。下课一起玩，她总是怂恿洛然去撩叶归铭。大家都会不时地惹一下学霸同学，他向来是没什么反应，只有洛然惹他，他会生气。

他会很严肃地瞪洛然，你干吗呢，闹够了没有？

洛然也是头回见他生气，立马认怂，蹲下说，哥我错了，你别骂我。

最后是杨林悦，晚上一起吃饭的小伙伴，也开始问她，你和叶归铭是什么关系啊？我同桌他们都说，你俩天天勾肩搭背的，关系肯定不一般。

洛然差点噎住，什么鬼，我不乱伦啊，那是我哥，我大哥。

那段时间，校门口的美食街被城管清理掉了，在第二条街建了新的美食城。一帆发现一家非常好吃的胡辣汤，每天下午一放学，就骑着电动车绝尘而去，后座是林洛然。

这一天的胡辣汤里，加了很多花生碎和芝麻油，一打开，整个教室里都香气四溢。为了让味道快些散去，两个人都坐到窗户边的位置吃。非凡还没回来，先回来的是叶归铭。他写了一会儿习题，问洛然要漫画书看。洛然刚吃完饭不想做题，于是埋头画画。

画了两笔，她心血来潮，开始撩叶归铭。把你的手给我。

她把叶归铭的手心打开，用手指在他手心写字，让他猜写的是什么。

洛然写了：叶归铭，大笨蛋，闷骚货。

叶同学一个都没猜对。

她觉得不过瘾，接着写，林洛然，大天才，领导者，写了好几遍，他硬是什么也猜不准，心不在焉的样子。反而是洛然越写越来劲，最后灵光一闪写了四个字，一句话。

那句话是：我喜欢你。

这次她只写了一遍，叶归铭就合上手里的书，转过来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在草稿纸上认真写下：我也喜欢你。

他一笔一划写下这一句话，不是玩笑话，而是真心话。

洛然心里，有一根维持理智的虚伪的弦，一下子断了。但她还是故作镇定地说，这话说出来了可得负责啊。

叶归铭嘴角含笑，嗯，我会负责。

从这一刻起，他们变成小情侣。林洛然下意识看了一眼高考倒计时，57天。

她当时想，这个倒计时，可能也是他们在一起的倒计时。一旦高考结束，他们没有这样日日相处的机会，洛然没有信心还能维持住这份感情。在一段感情里，女生大多是理性的。

捅破了窗户纸，两个人还是像以前一样的正常相处，身边人对他们的关系早已心照不宣。不同的是，洛然再趴在叶归铭手臂上睡觉，他会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着她的头发，动作温柔至极。

她看题目走神的时候，叶归铭会主动拿过她的本子给她讲解，上课开小差，叶归铭会替她回答郑一帆的小话。听歌的时候会主动分一只耳机给对方。早自习下课她睡觉，叶归铭会给她披上自己的校服外套。

确定关系的第一个周六，洛然吃完晚饭回了宿舍，想去溜冰，拖方恬去，她死活不肯，觉得太晚了。正好叶归铭的消息发过来，找她出去散步，她欣然应允。

明明下午放学之前，他们一天都在一起。这会又见面，洛然却感觉像是第一次见面，见的是自己一见钟情的人。去赴约的一路上，她心跳久违地没有规律。之前这样，还是为了莫遥。

高二有一天，她受刺激给他发消息告白，大段文字说得酣畅淋漓。结果忐忑地等待了一个中午，莫遥回复她，你好好学习。

她不甘心，一下午上课都在折腾。前桌关心她的战况，她把回复说给她听，对方表示，你让他把话说清楚。

她怂得不行，一颗心七上八下地熬到放学，吃完饭去向赵子君求援。子君二话没说，一通电话打过去，莫遥很快接了。作为当事人的她，在一边看了半天，心里又是期待又是理智又是不安，各种情绪交织着。结果不出意外地，子君告诉她，他说他不喜欢你，以为自己说得够明白了。

紧接着，莫遥的消息发过来：我不喜欢你，以前的事，可能是你会错意了。我没有你想得那么好，好好学习，这些事等高考完再说吧。

她看这话眼熟，想起来初三时，她当面拒绝方腾的话：我当你是兄弟，别的话等中考完再说。

原来拒绝的话都是千篇一律的。

然后，是一个没有灵魂的三节晚自习，洛然在草稿纸上两眼放空地乱画，心里想了一篇文章。她想，自己这五年来没有目的的暗恋，终于可以结束了，可是一点都不开心，他就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我吗？以前有那么多事难道都是我会错意了？没有勇气当面跟他说出口，是想给自己留一点希望，这下好了，什么都没有了。

后来开导她的也是叶归铭，他问她，你这么难过是因为什么呢？

她说我失恋了不应该难过一把吗。

他说，你们之间有什么美好的回忆吗？

洛然认真想了想，一直是自己悄无声息地在心里喜欢他，明面上两个人是没有太多交集的。

她说，没有，能看见他我就已经觉得很美好了。

叶归铭很理智，既然没有什么可追忆的，你又何必难过，他本来对你的生活也没有什么影响。

洛然被说中了，手下一滑，草稿纸划破了好几层。事实确实如此，毕业之后他们再也没见过，哪怕是初中在班里的时候，她和他之间，也没有什么可以称之为“羁绊”的事，关系和所有同学一样普通。她单方面的一厢情愿，就只是自己的独角戏，如今落幕了而已。更多的是不甘，而不是不舍。

如今身边的人，才是真正有所羁绊的人。洛然在东门门口，看见叶归铭从另一个方向朝自己走来，心跳更乱了。

他们一起走到操场，一路上话很多。叶归铭有些手足无措，不像平时在班里的那般自在。还是洛然主动挽上他的手臂。操场上很多情侣，他们拐到主席台上，在一个人都没有的台阶上坐下。叶归铭很主动地把洛然揽进怀里，抱着她，聊天聊了一个小时。

洛然也是头一回谈恋爱，听见他的心跳，像擂鼓一样，他怀里和他人一样的安稳。

聊到两个人相对无言的氛围，叶归铭破天荒地，强吻了她。

她至今都记得，那是自己的初吻。黑暗中他突然靠近，嘴唇贴到自己的嘴唇上，没有动静地停留了几秒。两个人都很紧张，她大脑顿时一片空白，整个人像死机了一样，下意识地咬紧了牙关。

那几秒漫长得无以言表，洛然很快恢复清醒，一把推开了他，愤怒地摸着自己的嘴唇，我的初吻啊！衣冠禽兽!

后来他们写班级纪念册，徐昭写，十年之约，十年后我们还要再相见。

他们每一个人都郑重其事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那个时候离高考只有一个月。

洛然就和叶归铭说，我们也定个十年之约吧。十年后看看各自都变成什么样了。

叶归铭莫名其妙地说，你跟我定什么十年之约，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洛然低下头嘀咕，那可不一定。他管她太多，有些时候她不听，反而非凡训两句她很快就老实了，叶归铭对此会很吃醋，反正是没有之前相处得那么自如了。

为了不影响高考，这两个月他们相安无事。她打算高考结束，就跟他摊牌。他们成绩相差太多，不可能考上同一所学校，异地恋什么的，太不靠谱了，不如早死早超生。

最后一场考完，叶归铭要见她，她心一横，跟他说，不用见了，我们分手吧，高考结束了，我们也该结束了。

不出所料，叶归铭很受刺激，以一篇文章的篇幅来回复她，和他一向的作风一点儿不差。中心思想是，既然你要分手，我也不想强求你，缘分已尽，祝你幸福。

洛然费力地看完几百字，他文言文背得比自己还溜，但就是不说人话，很多时候别人都看不懂他写的东西。很简单的话，他总有能力将其升级复杂化至少十倍。

洛然觉得很愧对他，毕竟当初是自己主动捅的篓子，撩完了现在又先跑了，的确很没有良心。但是能怎么办，感情的事强求不来，现在天时地利人和，她一个为他留下的理由都找不出。论天时，毕业季分手季，论地利，不管现在将来，他们都很难在一个地方，论最重要的人和，她感觉自己是配不上他的，他那么优秀，和自己不是一条路。自己对他的感情，更像是对于兄长的依赖，而不是男女之情。

他们两年朝夕相处的感情，纵然不会有结果，她也很不舍。但总要有一个人是理智的，上大学很重要，她不想成为他的阻碍。她心知肚明自己很可能落榜，去上一个很普通的学校，但他不一样，他至少要上一本。以后差距太大，她不喜欢异地恋，也不喜欢配不上他的自己，更不喜欢不纯粹的感情。

可惜，叶归铭在感情方面是个木头，并不会想这些深层次的东西。

毕业聚会在高考后第二天，上午拍毕业照，下午集体活动，晚上聚餐。

这天是他们分手后的第一次见面，可能也是最后一次。叶归铭恢复话少的模式，避免与洛然正面交集，合照都没有拍。毕业这一天，就连周旭都已经和她冰释前嫌，叶归铭却不肯和她做回朋友。

洛然给一帆和非凡拍完合照，看见叶归铭自顾自离开，连半分叫住他的勇气都没有。当初有多亲近，现在就有多疏离。

分了手，就意味着，她彻底失去了那个像兄长一样的人，一想到这，洛然就无比地难过。

聚餐之前，洛然回宿舍洗了澡换了衣服，她的感冒还没有好，从高考开始一直延续到现在了。周旭跟她侃了几句，走之前把外套留给了她。叶归铭也坐在教室里，对她视而不见，非凡还是一如既往地吐槽她，考个试你怎么还胖了。

她和丁香走在一起，吃饭的时候也坐在一起。叶归铭和她一桌，非凡坐他旁边。他们离得很远，隔着大半个桌子。

从落座开始，洛然就偷偷拿眼神瞟对面的叶归铭，他和旁边的同学谈笑风生，并没有往自己这边看。她身上穿着周旭今天拍照穿来的西装外套，还是有些冷。她破罐子破摔地和旁边的男生拼了几杯酒，全部一口闷。

那边叶归铭笑着和旁边的男生说，林洛然……我是很喜欢她，可是她不喜欢我了，我不想强求。

说完他看了一眼对面，洛然刚放下杯子。他的眉头不自觉地锁起来，之前答应我不喝酒的，真是不让人省心。

散伙饭吃了很久，主要是大家都在东奔西跑地互相敬酒，一群人都喝得神志不清，干了这杯酒，来日好相见。

林洛然也喝多了，她喝酒不上脸，整个人已经处于混沌状态，但脸色看起来还正常，鉴于此，她接连和别人多喝了好几杯酒。

胃里堵得难受，她强撑着走出去，想透透气，但脚步是虚的，只好赶紧回去求助丁香，丁香是滴酒不沾的好孩子，这会儿是为数不多的几个清醒的人。

丁香扶着她，她去拿书包，模糊中看见，叶归铭也在扶着一个人往包厢外面走。辨认了半天，她认出是林非凡，非凡这个怂货，居然吐了一地。洛然在心里狠狠嘲笑了他一把，下一秒转身冲进厕所，门一锁上就不受控制地吐了出来，胃像坏掉的机器在源源不断地往外倾倒废料。

吐完之后，她整个人都不好了，世界在天旋地转，脑子里晕成一团浆糊，走了两步路感觉分分钟要往地上撞，干脆原地蹲下。郑一帆推了电动车过来，见状赶紧喊人把洛然扶到车后座，自己骑车带着她。

洛然是第二次喝醉酒，第一次是初中毕业聚餐，她和方恬许晨方映四个人，闹得天翻地覆。这一次是毕业加分手，她酒品没有那么差了，是闹事也会有针对性地闹。

她老老实实地趴在一帆的后背上，怀里抱着自己的书包。

其实她人是清醒的，周围的动静都听得一清二楚，就是身体给不了反应，没有力气。一帆骑车赶上前边的人，她挪动目光，发现是叶归铭，眼前闪过一道光，她下意识伸手拉住了他。

拉的是胳膊，叶归铭一边和一帆说话，一边在前面走得行云流水，不为所动。

洛然没有力气，手很快掉下来，滑到他的掌心。

他看了一眼她的袖子，目光复杂得很，犹豫片刻，还是握住了她的手，没有放开。

郑一帆问完了想问的问题，停了车，那她就交给你了。

叶归铭换下一帆，洛然老老实实地继续趴在他的后背上。

他叹一口气，你这个样子，让我怎么放心。

洛然借着酒劲，在他身后大声地喊他，叶大哥。

他应声，嗯，我在。

洛然继续神志不清，夜风很凉，不是这个契机，她可能永远也说不了心里话。

你知道吗，其实我一直都是只把你当大哥看的。你对我，对非凡，还有前后桌徐昭一帆他们，都像大哥一样。我们坐同桌两年了，我以为，可以和非凡我们三个人一直这样，像兄弟一样，到高考结束。可是我怎么能想到你会真的喜欢我，当时是我太草率，可是我知道你的，你宁愿我们老死不相往来，也不愿意再重新做朋友。怪我自己，自己弄丢了一个好朋友好大哥……

叶归铭听得心乱如麻，只想制止她，你醉了，别说了。

此时的林洛然，行为根本不受控制，她掏出手机，你看，我手机通讯录里给你的备注一直都是叶大哥，你在我心里的地位从来没有改变过。

可我真心喜欢你，谁会心甘情愿当你的朋友。

叶归铭停车，洛然吹了一路的风，清醒了大半，自己下来站好等着他。周旭还维持着一副打鸡血的状态，拿着一盒薯片过来给洛然吃，洛然捏了几片塞进嘴里。周旭不乐意，拿这么少干吗？多拿点!

周旭说着就往她手里倒，洛然来不及反应，伸出两只手刚要接，薯片被身后的人夺过去，自己也被他拉到他的身后。那人板着脸对面红耳赤的周旭说，别玩了，你去洗把脸清醒一下。

是叶归铭。他转身把薯片放到茶几上，叮嘱洛然，你一会儿不许再喝酒了，十二点之前回家。

洛然听话地点点头。

唱歌唱到一半，叶归铭给她发了一条消息。明明就坐在沙发另一边，真是胃疼，洛然心想。

他说，我要回家了，你别玩太晚，也别和周旭喝酒了。

洛然忽略重点，二话不说跑到他旁边，包间里太吵，她就对着他耳边喊，我刚才没喝酒，周旭拿白开水闹着玩儿的。

叶归铭目视前方，毫无感情地说了句，随你便。

洛然又坐回去，上了个厕所，出来已经不见叶归铭。她一下子慌了，这时周旭推门风风火火地朝她走过来，林洛然，我跟小铭要走了，你快去送送你哥!

她赶紧跟着周旭下楼，一帆也跟出来。

冲到门口，叶归铭在凉风里站着，没有要走的意思，倒像是在等她。

洛然走到他面前，你要走了？

叶归铭不作声。

周旭看不下去，把洛然往叶归铭面前推，哎抱一下抱一下，毕业了抱一下什么都好了。

洛然感谢周旭的神助攻，满心欢喜地张开怀抱，叶归铭还是面无表情。

一帆也看不下去，不就分手了吗，分手了还是同学，同学也能抱一下的啊。说着和周旭象征性地拥抱了一下，你看，有什么大不了的。

对啊，周旭又过来和洛然也抱了一下。叶归铭摇摇头，只是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似乎在等她自己有所作为。

洛然从他眼神里看出审视，心领神会地把自己上下打量了一遍，默默地脱下外套还给周旭。

叶归铭微微点头，终于开口，最后对她说一句，你别玩太晚，回去注意安全。然后转身离开了。

他始终没有给她一个拥抱。洛然站在原地，看他和周旭勾肩搭背地走远，他应该是开心的。

洛然无声地挥挥手，叶大哥，后会有期。如果有缘，江湖再见。

那一刻，她想到以后再也不能每天都见到他，甚至没有机会再相见，她就难过得无以复加。

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直到十年后的重逢。

下一章 久别重逢

十年原来这么短，再见到你，我们还能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