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似是而非的记忆中，蔷薇算是开得比较久的一种花。当四月遇见第一丛蔷薇花开的时候，我并没有想过要为它书写片言只语，只因为这些年我一直分不清蔷薇月季与玫瑰，万一叫错了名字贻笑大方。
一个身在异乡的家乡人在名叫蔷薇花园的微信公众号接连发出些许蔷薇的消息，我才知道这是一个蔷薇季。走在路上，城市或乡村，总会有一支墙外的蔷薇伸到你的面前。我姑且把它们都称作蔷薇吧，对于一个两鬓如霜的人来说，把生命中一些事物看得太清楚，是没有任何意义的，至少我把它们跟罗曼蒂克的玫瑰联系不起来。
半个月前，至少半个月前吧，有朋友问我：哪里可以看到一大片蔷薇？那天，我刚好从凤凰大桥跑步回来，那天是我第一次晨跑，也许是生命中的苟延残喘，也许是释放心中的一些块垒，我在凤凰大桥附近，垒起的墙垛旁边，遇见过很多蔷薇花。我把这个答案说出，也许会等到朋友一个禅意的结果。这时候，我想应该为蔷薇写点文字了。
有情芍药含春泪，无力蔷薇卧晓枝。一个微醺的午后，我提起柔弱的笔，竟不知道可以写些什么。在这个漫长的暮春，对，夏天还有四天就要到了，我发现自己的笔老得有所不逮了。
还得从花名开始说起，可是我已经记不起是在哪年听说了一种藤蔓植物叫作蔷薇了，我把它当作了在1980年代故乡的粉团花，也有人叫作刺巴花，想起来就痛的名字。
小时候，总会在谁家的房前屋后邂逅一两簇粉团花，我其实已经记不得它们的样子，只记得火辣辣的感觉，即使它们从未划伤过我的手臂。那时候，父老乡亲未必将粉团花当作过花卉来种植，他们拮据得还没到赏花的地步，粉团花只是守护一家安全的篱笆墙而已。
后来，我一听说蔷薇的芳名，便觉得粉团花的名字很是土里土气，我有些怀疑自己忘本了。我认真思忖过，一个叫了多年的名字的来由，是不是因为蔷薇花是几朵拼成了团，是丛生花，而月季和玫瑰都是单生花？每当这时候，我会暗自钦佩父老乡亲简单而朴素的逻辑。
我曾经在粉团花的名字问题上纠结多年，却忽略了它的花形与花色，一旦到了提笔书写蔷薇的时候，才发现脑海里一片空白，以致于接下来要写下什么文字都无从预见。
正是因为蔷薇花季比较长，我才迟迟没有动笔。等到这个五一，不知道是该劳动还是该休息的日子，我再次来到凤凰大桥旁边的蔷薇墙，准备仔仔细细端详的时候，才发现花季已经过去了，连偶尔经过的晨风也叹息了几声。
繁茂的枝头已是绿肥红瘦，我奇怪的是地上怎么连一朵落花也没有，莫非花谢很久了，被环卫工人一一扫走了？我不知道自己对于花花草草的自信来自哪里，转眼之间竟错过了花期。枝头偶尔有些花朵，却枯萎成了零零星星的往事，散发出欲说还休的样子，仿佛来不及跟春天说声再见，就永远被缝上了粉红的嘴唇。
我对着坚硬的墙壁，勉强地拍着蔷薇最后的光影。我想写下最后的辉煌，后面两字却迟迟不肯跳出来，类似于格非“春尽江南”这样的意象却冲斥着我的大脑，人间四月真的芳菲尽了。
写到人间四月的时候，我恍恍惚惚想起四月生人的花神是蔷薇花，“为人秉性耿直，善言伶俐，有抱负，有理想，菩萨心肠，处事周到，通情达理”，我打了很多个问号，却无法跟心目中的蔷薇扯上关系。这是阴历四月，还是洋历？这是东方传统，还是西方文化？我不得而知。唯有蔷薇花留给我的疼痛最为真实可靠，多年以后，仍然隐隐作疼。
2020年5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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