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纷至,飘落脸颊,丝丝凉意,孑孑独行。
雪里已知春信至,寒梅点缀琼枝腻。香脸半开。娇旖旎,当庭际,玉人欲出新妆洗。
如此明朗的词,我的心中却并不如此。
在路口停下仰头看铺天盖地的雪花,让人几近睁不开眼。混沌的,模棱两可的,激烈颓丧的都等着被一扫而光。亢奋,沉默,失眠统统都想丢弃。没被成全的不如一并毁掉。
回到暖气十足的房间,还未拍落身上的一层雪花,它们瞬间融化,或许没什么永恒。
看到书架上有本《所有人问所有人》。我不知人们在没有安全感的时候会怎样,是不安寂寞亦或哭泣。多年前的我会自问或向特定对方发问,无休止无节制。问题不固定又反反复复,习惯质疑并推倒对方论调后再次抛出问题。
在某种程度上说,这是种不自信的表现吧,要多讨厌有多讨厌,累人累己,得不偿失。结局呢,倒有两种,一是总觉得到不了内心,于是自动越退越远,对方想必也有此意呵。二是慢慢推进这过程,其缓慢艰难犹如打了一场艰苦卓绝的胜战,前方迷雾散尽,豁然开朗。
过于沉迷语言带来的快感,奇怪的是并不是很喜欢话多的人。多矛盾又多折磨人。
原以为再也不会这样了,因为渐渐发现有太多不值得在乎的事和人。失眠啊失眠,失眠后发现自己又这样了。怔怔的不知如何入睡,听见许多以前听不见的各种声音,由远及近再由近及远。开始了各种发问,各种辩证和推翻。于是一到深夜就希望往口中塞一大把安定。
带着说不尽的倦意盘腿坐在沙发上看李清照的词,无端的流了两次泪。特别是看到脍炙人口的《如梦令》。
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这春天的描写,却让在冬季的我如此矫情。戏剧性的是当时脑中还在想晚唐诗人韩偓的《懒起》:昨夜三更雨,临明一阵寒。海棠花在否?侧卧卷帘看。虽李清照的这首词从韩偓和孟浩然的《春晓》点化而来,但掩饰不住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合上书走到窗前,大雪已住,阳光刺眼,满目耀眼的白。高处已融化的雪变成雨滴滴答滴答的落下来。有时人不知要问多少知否知否,终不过是自说自话。
喜欢夜晚倚在窗前看月亮,别人会说,月亮有什么好看的。喜欢读各种书,别人会说,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喜欢独处发呆,别人会说,干嘛想那么多。喜欢什么,总会有个“别人”来说点什么。
如果你懂得月亮星星的美,或许我们共同语言会多些。如果你也喜欢读书,可能会发现不一样的自己。如果你学会独处,就会知道并不一定要想什么。
没有如果,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无数的知否。我们不能苛求对方,只能尊重每个人的不同。
回到沙发,重又拿起书。侍女说园子里的海棠花依旧,她的话固然没错,她只关心李清照才不会理会什么海棠花。然而她又如何能了解这位文弱小姐敏感纤细的内心感受呢?
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唉!你这个好心的卷帘人懂得什么?一场风雨过后,海棠花叶当然更加滋润肥硕,然而娇艳的花朵恐怕早就被春风春雨吹落了!
李清照是在追问风雨中海棠的境况,其实未尝不是在追问自己的青春岁月。她无非是在说红颜易老,青春易逝,无非是在感慨时光流逝,渴望能够留住时光,留住青春。
躺倒下来,看着天花板,眼睛酸涩却毫无睡意。这段时间接二连三的自我发问质疑推翻后,一旦松懈下来,忽然心中有了莫名的悲戚。我只怕下次再次见面你会看到我衰老的容颜,怕此时的心境将不复存在,怕一再回顾那些曾经白白流走的无奈的时光,怕再深的情谊都抵不过岁月流沙。
是不是到最后,我们所有的情谊和时光加起来也不过感叹一句,应是绿肥红瘦。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