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老爸捧着手机大声读着一条关于农村户口的新闻。几字一窝一窝，声音起起伏伏，恍惚间回到小时候。
上世纪八十年的农村，贫穷落后。小孩子的玩具除了泥巴还是泥巴。书，在农家出现几乎就是奇迹。上一年级之前，我从未见过书。上了一年级，第一次见到书，高兴地捧起放在鼻尖左闻闻右闻闻。那股香喷喷的墨香刻在我的记忆中，以至于直到现在拿到新书还是会闻闻，品尝一下墨香。
一年级时村里才通电。整个家里只有一盏十五瓦的灯泡。一到夜晚，灯泡发出昏黄的光驱走黑暗。小小的我每天都会坐在板凳上，趴在桌子上写字读书。后来把整本书读完了仍觉得不过瘾，还想读课本以外的书。
老爸知道我的想法后，一天从外面干活回来，兴冲冲地把一本厚书放在我的手上。现在记得那本书的封面有些陈旧，书页也打了卷，书名倒能读出来。人生当中接触到的第一本课外书叫《童林传》，一本武侠小说。老爸跟他一位干活的朋友借的，这位朋友有一个上初中的孩子。
一个刚上一年级的孩子怎么能读懂这么厚的武侠小说呢。我急得大哭。老爸安慰我，说他会读给我听。
老爸上过五年学，因为家里穷，交完学费后根本没钱买课本，只好蹭同桌的课本。同桌心情好蹭起来就容易，如果得罪同桌了，书是一眼也看不到。即便这样，老爸的成绩总是在九十分以上。可惜上到五年级下学期，家里连几块钱的学费也交不起了，只能下学劳动。后来参了军，即便屡屡立功，但是文化程度严重限制了老爸在军队的发展，只好复原回家。
晚上，老爸脱去疲惫，捧起《童林传》在灯光下开始朗读。妈妈、妹妹和我坐在板凳上聆听。三哭和尚的名字仿佛刻在时光里，辗转三十年也没忘记。老爸想要停下来歇歇，我却不肯，正听在兴头上呢。老爸只好喝口水继续念。妹妹早就哈欠连天，老妈带她睡觉去了。夜已深，一灯，一书，两个身影。这样的画面温暖了我的人生。有时老爸明明不累，读着读着竟然停下，眼睛瞪着书本。我急得大叫。老爸赶紧读下去。当时不懂，现在明白了。老爸是遇到拦路虎了。五年级的文凭，认识的字是有限的。就这样磕磕绊绊读完了《童林传》。
后来，老爸在灯光下给我们读完《射雕英雄传》、《萍踪侠影录》。在那个没有电视没有手机的年代。老爸的朗读成了夜晚最有趣的休闲。
年级增长认识的字多了，老爸的工作更忙了，经常不回家。灯光下的朗读从生活中消失了。
如今，老爸的无意朗读勾起我满满的童年记忆。那盏十五瓦的灯光照亮了我的人生。无论何时，我都不会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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