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刚刚没进云层里,街上的路灯已然明亮了。朋友和我坐在一棵松树下,我们的四周是一片草地,草地上有些零星的花朵儿。花朵儿将露珠当作琼浆捧着,我们看着远山越来越模糊。这时夜风刻意将人的衣袂拂起,连路灯的光也随草木的丽影浮动着。
我觉得此时的岁月无比静好,与花低眉,与草相偎,与风相拥,与月对视,这无一不是生命里的清欢。我忽而想起林清玄散文《人间有味是清欢》。朋友突然叹息:灯这么多,为什么却并不明亮?
我侧身看向朋友,她撑着下巴落寞地看着成排的路灯。我知道她的记忆又翻起了些什么?这世间有哪一盏灯比记忆里的灯更亮呢?有哪一种亮能像记忆里的灯光让人想到爱,想到暖?走过悠长的岁月我们的心底总有一盏灯,它陪我们郁郁寡欢;它陪我们寂静喜欢;它陪我们淡走流年……
朋友叹息着:我小的时候我爷爷有一盏可以提的煤油灯,也可以说是马灯。我提着马灯,我爷爷背着我去生产队的饲养室喂马。不管天上有没有月亮,我总要点着马灯。节俭的爷爷为了哄我也不嫌浪费煤油了,有时候我提着马灯,爷爷就背着我在外面转圈,因为我……
朋友哽咽了起来,我知道她记忆里的灯光无比温暖,当她想起时那暖像涓涓细流划过她的经年。她说起煤油灯让我想起自己家原有两盏煤油灯!那煤油灯是婆留下的。
婆在的时候家里有两盏煤油灯,她总会打一二斤煤油放在家里。
那时候冬天的夜晚经常停电,婆的煤油灯被点亮了!婆用灯罩子罩着小小的火苗,从窗户缝隙穿过的风撞不到那小火苗。那光很暗,婆、父亲、母亲、弟弟和我坐在被母亲烘得很热的土炕上,我们围坐在一起听父亲给我们讲民间故事。时常在父亲讲完后我还要问句:后来呢?
父亲坐在热炕上,身子会越来越斜最后直接睡着打起了呼噜。母亲会笑着说:你爸是瞌睡虫转世的。
婆的笑声最大:来,婆跟你们玩!
婆的大手很神奇,我愣愣地看着墙壁。婆的手比划出一只兔子、一只小鸟、小狗、马儿……母亲、弟弟和我,我们都学着婆的动作比划着,却没有婆比出来的小动物像。然后我们互相嘲笑彼此,弟弟耍赖会用脚使劲蹬我,我也不饶他,必还回去。
父亲被我们吵醒:“睡觉啦!不许打架!”
然后我们突然安静了下来,只有煤油灯静静地燃烧着。遇到天欲雪的日子,风便狂了些,煤油灯的火苗也跟着跳跃。夜狂躁地发出各种声响。婆便捂着我和弟弟的耳朵:不怕,不怕!
那时候煤油灯的光很暗,它照不亮一室之内,我们围着煤油灯坐着听故事,哭着闹着笑着;如今的灯光很亮,夜晚也如白昼,我们坐在这灯光下打捞记忆里的灯光。生命岁月聚散离合,有多少眷恋着的爱从指间溜走?
人世岁月冷暖自知,我们都抓着记忆的寸缕不放手;我们的记忆里都有一盏灯,它与明亮与否无关,它与走过了多久的时光无关……它会在你蓦然想起时心底微微一热,那就是这人世的爱、人世的亮与人世的暖!
网友评论
爱浓心觉暖。
依偎不孤凄,
人世暖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