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静而深。
徐锦茵从床上爬起来走到桌子边,倒了杯茶一饮而尽!
冰凉的茶水刺激了喉咙,让她瞬间清醒。她叹了口气,双手托腮拄着桌子发呆,月光透过窗子洒下,将她孤寂的身影拉得很长。
又是那个她在缆车里被狂风卷走的噩梦!
谁能料到,几个月前她还是个初入大学的学生,十年寒窗苦读最终换来名牌大学的录取通知书,父母自是很骄傲,兴冲冲送她上学,没成想糟了这么大的变故!
造化弄人啊!
“小不点!”
熟悉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不等她回神,那人已经跳到了窗户旁。
“是你!”
她应声,胸前如小鹿乱撞一般,心底窜起莫名的情绪。
“还记得我?”
“当然,你救过我!”
“这么晚还没睡?我看你脸色不太好,怎么了?”
“没什么……对了,你是来找玉佩的吗?”
她说话间走到梳妆台前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个锦囊似的小袋子,将里面的东西小心翼翼地倒在手心,是块古朴的玉佩,她走过去将玉佩递给窗边的人。
“果然在你这儿!”
“我想这东西对你应该很重要,特地将它包好藏在抽屉里,你放心,没人知道的!”
“怎么不把它交给许湛?”
“我不想他抓你!”
迎着月光,她虽看不到他的面容,却也感受得到他内心的温热,一股莫名的情愫在他们之间升起。
“你要进来坐会儿吗?”
“不必了。”
“没事的,已经很晚了,我爹爹早睡了。”
男人思量片刻,接着一个利落的翻身跳到房间的地板上。
“我帮你倒杯水。”
她朝桌子走去,胳膊却突然被男人抓住,男人借力将她身子翻转紧紧拥在怀里,一系列动作容不得她反应已经完成。
她被他吓到了,企图从他怀里挣脱却被抱得更紧,耳边伴着一阵低哑的乞求:“别动……让我抱会……我好累…… ”
霎时,屋里静得只剩下她的心跳!咚!咚!咚!
她贴近他胸膛,用力汲取他身上的味道,那是一种她从未闻过的味道——浓浓的血腥味儿中又夹杂着某种香味儿。
“你……你今晚又去杀人了?”
“他们都该死!”
男人闷声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
“有没有伤着哪里?让我瞧瞧好吗?”
“我好累……让我抱会……乖……”
“我让你抱,但你要先告诉我你有没有受伤……”
“从来没人问过我这些……”
她措手不及,想安慰他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她知道他今晚一定又做了凶险万分的事儿!她知道他一直在伪装只有片刻间的松懈!她知道一个人走在暗夜里一定是孤独的!她唯一能做的只有给他一个怀抱!
“茵茵,茵茵,茵茵……”
“你说……我在听……”
“你嫌弃我吗?”
“我……”
“你介意我的身份吗?”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若是永远看不到我的面容,你介意吗?”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知道你不是个坏人……我相信你……”
“傻瓜……”
两人始终维持着这样的姿势许久男人才肯放开她,走到背光的柜子旁倚着,确保她完全看不到他面罩下的脸。
“傅呈枭找过你?”
她仍在心悸,压根没听到他的问题。
男人无奈摇了摇头,轻笑了几声,她方才回神。
“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傅呈枭是不是找过你?”
“你如何知道?”
“他先前派人跟踪你,我察觉到了。”
“不过是误会,如今都解决了。”
“看样子你们关系不错?”
“傅叔叔是好人。”
“好人?你又了解他多少?”
“你会杀他吗?”
“你太天真了,你以为接近他那么容易?莫说近身了,就算单打独斗,我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他的思虑非常人能及,我还想多活些日子呢!”
“他当真这么厉害?我没觉得!”
“你才认识他多久?他的城府之深又岂是你能洞察的?”
“那你想过杀他吗?”
“你很关心他?”
“他死了我爹爹会很难过的,他们情同父子。”
“我不会杀他,更没想过要杀他。”
“真的吗?”
“如你所说,他确实……算得上一个好人。”
“那就好……”
“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
“别走!”
男人转身之际,她紧紧抓住他的胳膊不肯松开!
男人回头伸出大掌在她头顶轻拍了下,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柔:“乖,我还会来。”
望着男人消失在暗夜里的身影,她心头不禁涌上一团疑云:他是在向她示爱吗?他究竟藏着怎样的心思?他那天的搭救到底是无心还是有意?他到底是好还是坏?
她望着窗户出神……
那晚处理好撞车的事儿就迟了,她踏着洋车往回赶,就在拐往老宅的小巷子里,她被两个流氓拦住了去路。
老话说得好,人要是倒霉,喝口凉水都塞牙,这话一点儿不错!
“小美人,这么晚了一个人要去哪儿呀,要不要哥俩个送送你?”
那二人满身酒气,其中一个手里还拎着半瓶子酒,摇摇晃晃来到她面前,伸手朝她脸摸去被她打开。
她吓坏了,这哪里是她一个小丫头能应付的场面啊!
心跳到了嗓子眼,手不自觉地打着哆嗦,眼泪更是不受控地往下流,甚至连句“救命”都喊不出来!
“不……不用了,我认识路。”
她试图摆脱二人的纠缠,推着车子准备跑,却被二人一前一后围住。
“别跑呀,陪哥俩玩玩再走呗!”
二人语气轻浮,色眯眯盯着她。
“不要!救命啊!有没有人!”
“在这个地方,就算叫破喉咙也没人会来救你!”
这条小巷子是她回家的必经之地,由于地段偏僻,白天都鲜有人来,更别说晚上了。
恐惧支配着她,她拼命哭喊着挣扎着,可奈何她只是个小丫头,哪里敌得过两个大男人?二人很快将她制服,拉着她准备把她带走。
“放开她!”
老天有眼,她的救星来了!
昏暗的路灯下,一个身着黑衣的蒙面男人屹立对面,她看到了希望,试图挣脱二人向对方奔去。
“你是什么东西,竟敢坏老子好事?”
“放开她!”
黑衣男人捂着面罩,戴着帽子,有意遮掩自己的真容,声音也被刻意压制。
“老子要是不呢?”
“找死!”
其中一个男人松开抓住她胳膊的手,气势汹汹地朝黑衣男人走去,刚抡起拳头还未发力就被黑衣男人单手扼住手腕,随后那人的胳膊便以不正常的角度扭曲,疼得他“嗷嗷”直叫唤!黑衣男人紧接着一个漂亮的过肩摔,那人便被砸在地上无法动弹,黑衣男人利落地蹲下,袖子中弹出一把手刀,直插那人喉管,那人抽搐着,血淌了一地!
那人的同伙见状,放开她撒腿就跑。
霎时,空气中闪过一道亮光,随后只听见“嗖”的一声,那人便倒地而死!
见血封喉,这功夫,实在了得啊!
“没事了,你可以走了!”
黑衣男人近身安慰她,语气柔和。
“谢谢你~”
她并未从惊慌中走出,扯着黑衣男人的胳膊一边鞠躬一边不停地哭!
“以后这么晚别再一个人出来了,这世道不太平,你这么个小不点,那些人要对付你实在轻而易举!”
“我……我知道了,我会……听话的,会听话……”
她如同受了惊的婴儿,嘴里呜咽呜咽说不清话。
“下次小心点!”
“谢……谢谢你……”
“呵呵呵~”
黑衣男人笑了,似乎是觉得她的样子滑稽。
那几声浅笑犹如春夜和煦的风,将她内心的阴霾逐一驱散!她好想摘下他的口罩一睹他的面容!她仰头盯着他许久,不经意间捕捉到他的目光,眼神触碰的瞬间,黑衣男人立马转头避开!
那晚,黑衣男人宛如天神一般摄住她的心神,神秘而伟大!
之后没多久她就被请进巡捕房里,来找她的是个叫“阿虎”的探员,阿虎开车将她带到丰城最大的巡捕房,在城中心的南华路上。
他们刚一下车一窝记者蜂拥而至,将他们围个水泄不通。
几位身穿制服,手拿长枪的探员试图驱赶,但效果见微知著,相反地,记者越来越多地往上涌。
“是找到目击证人了吗?”
“为什么不让我们进去?”
“是呀!我们有权利采访!”
“让我们见见许探长!我们有话要问!”
不知谁先发问的,只开了个头,便不断有人提出异议,几位探员不敢轻举妄动,若真是对记者动了手,舆论的压力连他们上司都顶不住,更何况他们呢!
“许湛出来了!”
人群里有人喊了一句,她扭头看过去,门里走来位身穿黑色警服的中年男人,他脱下警帽,棱角分明的脸庞暴露在空气中,透着庄严和冷峻,伟岸挺拔的身姿被警服衬托得恰到好处。
“有什么问题就问吧!”
男人开口了,显然,他就是记者口中的“许探长”。
“许探长,请问‘罗宾汉’的案子最近有什么进展?”
“是呀,许探长,难道你抓了这么久还没抓到人吗?”
“听说前两天在城外他又杀了两个人!”
记者们一个接一个将问题抛出。
“案子的事我不能透露太多,这是规矩。”
男人语气中尽是无奈,看样子这不是第一次了!
“那什么时候才能抓到人?”
“我们会尽快!”
“上次来采访你们就是这么说的,结果时隔多日依旧没有一点线索,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对!你们不能一直这么敷衍!”
“怎么说话呢你们!”
她身旁的探员有些恼了,冲记者怒喊。
“阿虎!”
男人制止道。
“是你们办事不利,杀人犯抓了这么久都没抓到,现在只会冲我们记者吼?我们这是在替老板姓说话!”
“你……”
阿虎本欲再吼,朝男人看了一眼,强压住心里的火气,到嘴边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我说过我们会尽快,至于其他的消息我无权透露太多!”
男人说完转身走进巡捕房,她也被阿虎领着随男人进去。
“我们还有问题要问,许探长!”
“我们探长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让许湛出来!我们还有话要说!”
巡捕房门口,记者依旧不依不饶,僵持继续着。
男人回到办公室,将手中的警帽随手丢在办公桌上,不耐烦地松了几颗扣子,靠在办公桌前,点了支烟。
“湛哥,刚刚干嘛要拦着我?”
“你是第一天当探员?这种情况你是第一次见?这么沉不住气?”
“湛哥,这些记者说话太他妈难听了!他们只会动动嘴皮子,我们拼死拼活抓人的时候他们在哪儿?我真恨不得一拳上去……”
阿虎边说边比划,结果收到许湛警示的目光,立即停下手里的动作。
“我这不也替你着急嘛,你说这案子破不了,记者天天来堵你,我怕你心烦!张秉昌那老东西只会拿上头的命令压你,自己整天倒是逍遥快活!什么限期破案,我呸!”
“谁让人家是局长呢!”
又一名探员走进来,气喘吁吁,挽着袖子,警服湿了大半!
“记者都弄走了?”
“差不多了!还有几个固执的怎么赶都不走,我把人手撤回来了,他们爱等就让他们自己等着吧!”
“辛苦了!”
“没事儿湛哥,这是兄弟应该做的!”
“湛哥,人我带来了,你们谈。”
两个探员说罢就离开了,顺手将门带上,屋里只剩下她与许湛两人。
许湛将手里的烟丢在地上碾灭,随后问她:“徐锦茵?”
“我是徐锦茵。”
“丰城巡捕房许湛。”
“许探长好。”
“坐吧。”
她与许湛面对而坐,待她坐定,许湛沏了杯茶放在她面前。
“别紧张,来找你只是想问问关于罗宾汉的事儿。”
“好。”
“我听说他救了你?”
“对。”
“你能不能具体说说整件事儿的过程?”
“那天大概是晚上八点多吧,我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两个醉酒的流氓,他们想把我带走,被罗宾汉拦下了,他将那两人杀了。”
“你有没有看清他的样子?”
“当然没有!且不说是黑夜,就说他戴着帽子捂着口罩,又是背着灯光我能看见什么呀?不仅如此,他还刻意压着声音,我听不出来是多大年纪的人!”
听了她的交代,许湛沉默了。
“许探长,你们若是抓到他会杀他吗?”
“你很关心他?”
“那是自然!他救过我的命!”
“他手上命案累累,怎么可能会有活路!”
“可是他杀的都是些恶贯满盈的高官,还有欺压百姓的地痞流氓!”
“这些人就算罪大恶极也轮不到他来惩治!”
话虽如此,可她听得出许湛的无奈!毕竟当探长那么多年,他一定见过许多无可奈何!有人杀了人却可以轻易逃脱制裁,有人被诬陷却只能饱受牢狱之灾!罗宾汉的出现无疑是在帮老百姓惩恶锄奸!
“你再细细回忆一下,他还有没有留下什么其他线索?”
“没有!我当时太害怕了,没注意别的!”
一番深思熟虑,她还是没将玉佩的事情说出来,她知道这是个重要的线索,她也知道她这样做等同于包庇罪犯,可她就是不愿他们抓他!
“这是我的电话。”许湛递了张条子给她,“如果想到什么就打这个电话,或者来这儿找我。”
她出办公室的时候老人已经等候多时,与许湛叙了会旧后带着她离开了,警局的人对老人都异常尊敬。
夜更深了。
她靠在床头望着窗外,月亮明得刺眼!
自她到来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如同放电影般不真实,她甚至还来不及消化!
果真,这不是个太平的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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