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止损（上）
乌凌城外，东风亭，本是乌凌常用的送别之地，人来人往。
此时夜深人静，反倒十分僻静。四处透风的凉亭，寒意彻骨。连一盏油灯都没有，却有四个黑影屹立其中。
“除了今日之约，我们将军还希望能与公子长久合作。”
“此事若成，再谈合作吧。今日你们在朝中的表现，我能来就已经算是天大的信任了。”
“请公子放心。”
“走。”手中纸条递给边上侍从，“你亲自去料理一下。”
“是。”
四个黑影变为两个。
“此子如此嚣张，恐怕以后不受控制。”
“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你见过乌弋朝中那两位君子了，你觉得他们会是好的合作伙伴？”君子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用道德制裁你，你和他合作，他会在他觉得违背自己道德的时候捅你一刀。至于小人，给足他利益，切断他其他获得利益的途径，他就会不断的和你合作。
到底是墨羽和墨夷则都对成珉信任非常，成珉匆匆传出的命令得到充分的执行。
成珉并不清楚，这对诡蝶来说并不算一件难事。盯着甘叔群和徐文远本就是分内的事情，顺藤摸瓜找到秦昭庭和成询也不过是高位诡蝶一句话的事情。
一抹黑影辨不清男女，鬼魅一般站到秦昭庭和成询面前时，吓的二人以为见了鬼，忍不住惊呼一声。
“两位公子。成夫人派我来接两位，请跟我走。”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同时捆绑在他们身上的绳子一松。
“成夫人？”秦昭庭问。
“我二姐。"成询说，“她可有话带给我们？”
“不知道。”
“她要我们做什么？”成询问。
“不知道。”
“她……”
“不知道。”
秦昭庭：“……”
成询：“……”
“我只是想问问她好不好？”成询不甘心。
“不知道。”
成询：“……”
秦昭庭说，“你别问了。她什么也……”
“安静。”女子突然开口，并伸手将二人推至方才绑着他们的椅子边上，自己飞身一跃上了房梁。
脚步声由远及近，一个人，脚步沉重，胖子，男的。
“吱嘎”。门开了，房中一片漆黑，本应该被绑在椅子上的人面面相觑，绳子散落在地上。
成询忍不住去看房梁。
一柄短剑从天而降，直取男子面门。男子注意到成询的眼神，已有防备，却来不及反应，侧身去躲已经来不及了。短剑虽未要了他的命，却也穿刺了他的肩头，自上而下插向左侧心脏。
混乱中男子一记重拳挥出，女子伸手去挡，右臂骨头碎裂的声音清脆刺耳。
双方重创，一击之下，男子无心恋战，迅速退出房间，临走时顺手掰断门板直接砸向秦昭庭和成询的方向，命令是杀死秦昭庭和成询，以他的力道，砸死这两个人绝对不是问题，这女的再强也没可能拦的下来。还是逃命要紧。
女子飞扑过去，想要拉住门板，那力道大的惊人根本停不下来，女子果断松开了手，接着身体速度飞身冲到了秦昭庭成询面前，用身体挡住了门板。
一切来的太突然，成询彻底傻了眼，扑过去看已经奄奄一息的女子。
“你怎么样了？”
“出门向东，自会有人接应。”女子咬着牙，口鼻处依旧不断有血流出，声音从牙缝中传出，待着颤抖。
“你何必……哎……”秦昭庭也蹲下来看她。
“命令是务必要活的。”女子唇角微微一扬，目光开始涣散，“快走，别让更多的人为你们而死。”
成询不肯动。
秦昭庭伸手拽他起来，将他拖出了藏身的小院，一路向东。
乌凌城防，夜间东门已经封禁，却留出了可通过一人的缝隙，两人穿门而出，城门周边的布防似乎被人引走了，并未遇到任何拦阻。
两人冲出门不足五米，背后的城门就被牢牢关住，不久后又传来喧闹的声音。
两人这才明白，所谓接应，不是一个人会来带他们走，而是一路有人铺好了路。
出城一里外的林中，有人备好了马匹、银钱、通关文书。
秦昭庭说，“走，回邺都。”
成询问，“不去面见乌弋皇帝了？”
秦昭庭说，“没必要了，会死。我想你姐姐的意思是，我们活着回去才更有价值，快走。”
芳清院中，成珉只说了一句话，郁济岚就面色如常的来与父亲同桌吃饭了。成珉说，“你弟弟可是，还看着呢。”
郁承礼也没有久待，饭后就早早离去了。
孩子们也各自去睡。成珉独自在药庐中等待消息。
“已救出。损失一阶诡蝶一人。”
……
“已送出城。城东据点被拔除，撤离中两人轻伤。”
……
“已安全。帛城据点接手。”
……
和成珉猜的一点不差。绑架同样为使臣的同僚，回到齐是重罪，甘叔群绝不可能放他俩活着离开，自己动手什么都得不到，假人之手会获得更高的利益，甘叔群一定会留着他们做底牌。就是这笔买卖不知道是卖给了哪家。
能杀死一阶诡蝶的一定是个高手啊，竟然有这样的高手在乌凌，真是乖乖的不得了。“杀人者何在？”
“受伤后逃入宫中。”
“宫里？”
“是。”
那就没法再追踪的意思了。这个乌弋王宫可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死的那个是谁？我可认识？”一阶诡蝶丧命，这事儿怕是没完，墨羽回来肯定会炸毛。
“墨欣。”
“她亲自去的？”成珉崩溃，完了完了，死定了，我一定得去把凶手找出来，否则下一个死的就是我，墨羽和夷则都不会放过自己了。
“……是。”底下的人轻轻重复，“她亲自去了。”
“她的尸首何在？”
“自会有人安排，夫人还是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下人靠过来，将螭龙软玉还给成珉。
“我很抱歉。”
“我知道。我们都知道。我先下去了。”
乌凌城中十八名一阶诡蝶，是仅次于夷则的职衔，成珉知道的认识的，不过三人，是最靠近墨羽和夷则的人。此次越权发出命令，不可能得到每一个一阶诡蝶的支持，恐怕是诡蝶内部为此也有冲突，墨欣选择支持她。城东银器铺是墨顽的据点，不知还有几人参与其中，能否彻底安全脱身。
诡蝶的存在，从来不是为了大显神威。而是为了如书中所载汉张留侯一般的隐匿，阴谋潜运，取胜于无形，天下不闻料敌制胜之智，不见夺旗斩将之功。
一切问题的解决，都在问题发生之前，这是五音阁的目标。
乌凌城中危局已解。
接下来就全看混夷那边的动作了。
报告上说，幽州城几乎同一时间，最大的五家馒头铺遭遇投毒，投的什么毒呢？
砒霜。
很多人在吃了馒头后窒息死亡，城中有士绅组织百姓奔走相告，没有造成太多人死亡，大部分百姓才得以保全，又有医家组织人员物资急救。
让这个本该化作死城的幽州，得以保全。
奚韵甄和汤涵赶到时，幽州城已经恢复了一定的职能，能看出最大的劫后余生感的地方，就是行人脸上哀痛的表情。
城北山神寺。
紫虚说，“尸体里没有，就再在活人里找。动作这么快能组织百姓自救的，恐怕只有他了。去找这个组织者。”
“是。”
紫虚侧了侧头，倾听。
一个偷袭者，厉害啊，我还没找到人，人家就找到我了。
可惜，一个被发现的偷袭者，送到他紫虚眼皮子的地下，就只剩下一个死字了。
紫虚不动声色，等待猎物靠近。
五十步，三十步，二十步，紫虚觉得不对劲，这人似乎一点也不打算隐匿自己的行踪，步履很稳，半点不慌张。
十步。
紫虚转身，乌黑的宝剑出鞘，直击脚步的发出者。
紫虚的剑准确的挡住了来者的剑锋。
于此同时，两柄软剑划破了他的喉咙。
怎么可能？？？三个人？？？
致死，紫虚都不敢相信，原本胸有成竹的反击，会是以这个结局收场，他甚至没有看清楚杀他的人是谁。
干净利落，一击必杀。
任务完成，奚韵甄准备直接赶去混夷王都，刚出城就被汤涵烟火示警给召了回来。
奚韵甄一直很奇怪，明明自己才是当老大的，夷则这家伙竟然每次都跟喊条狗一样的召唤她到这儿到那儿的。
奚韵甄怒气冲冲，出现在城中据点时，心里想的是，你要是说不出点有用的花样，我就先揍你一顿！
结果进门就对上了汤涵严肃的脸。
“怎么了？”
“贺兰正栩在幽州。”
“什么？”这下连奚韵甄都挑起了眉毛。
“不知什么原因，也不知他是怎么来的，紫栩在抓他，不惜大规模投毒。要么直接毒死他，没能毒死他的话，贺兰正栩绝不会坐视百姓罹难，一定会组织百姓自救，自然会暴露。紫虚的人大多集结在城中几户士绅家附近，贺兰正栩应该就在里面。”
“这可真是奇了。”奚韵甄半倚着案几思考，“你想怎么办？”
“尽快找到贺兰正栩，保护他。我相信我们想找到贺兰正栩比大荔杀手容易的多。”
“不找。”奚韵甄说。
“什么？”
“此次投毒事件，我们在幽州的人员也多有损失，人手本就不足。就算找到了，也护不住他，他不可能孤身一人跑出来，身边自然有人护卫。盯紧了大荔杀手，就算紫虚死了，他们的任务并不会因此而停止，如果他们查到什么，想办法切断线索。没人知道贺兰正栩在哪里对他来说才是最安全的。”奚韵甄说。
“知道了。”
“你还有其他事情吗？”
“希望这一次我依旧来得及去救你们三个的狗命。”汤涵笑。
“……”奚韵甄恼怒着离开，我就说这家伙总拿我当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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