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沟&白家沟

【爸爸闲时写的随笔】

        人生出现的一切，去与存，隐与显，只是经历中的风影与风情。童年时的快乐，只能用一颗浏览的心，在那众多的记忆中找回。

吴堡全景

        我的家在宋家川镇，是吴堡县城驻地。南面有黄河流过，北面后靠有一座座石山，山有起有伏，被一条条沟隔成八字口。沟里水顺势南下，平坦地势冲出一道道深壕，沟水汇入黄河。经镇区而过有两条沟的水，那两条沟是井沟、白家沟。

        井沟，位于宋家川镇的前坪，临入口处左边是转运站，右边是县物资站，中间一座石桥连通。井沟沟宽二十多米，沟里乱石遍地，深高浅出，呈缓梯形通向张家庄的山下。沟两边石山斜面矗立，形成七十度梯形大沟壑。沟口两边石坬上，住着三十多户人家，都是为了吃用水方便修窰立家的。为了充分利用水资源，井沟右石畔至武装部，由武装部到车站南面，砌有一条时明时暗的石渠，将车站南面的近三十亩平地变成了走水园子。稍路，武装部院子里园子，沾光变成了走水园子。井沟里这条溪水，经年不息的流着，清涟涟，水漴漴，顺着沟的走势，一会蜿蜒曲折，一会又直脱脱顺流，不时冲个小旋涡，飞转几圈，流过石孔桥，融入滔滔黄河。

        白家沟，位于宋家川镇中坪宋廷杰一大家住处的左边。沟道呈S形，弯弯曲曲，延伸至庄头村南面的山脚下。长约七、八里，沟底宽十五至三十米。沟的中段至沟掌，有五、六个泉眼冒水，但出水量都不大。这些小泉眼出水挺讨人喜欢的。仔细看，小泉水有指头粗，冒一寸高，落石地后象一条青蛇弯转游动，遇阻集聚，高出阻碍物后自动溢出，继续前行，在有落差处像一串散了线的珍珠，扬扬洒洒，显得那么自然、潇洒、可爱。白家沟沟底较宽，沟道两旁垒起不少担水园子，有三、五畦的，有八、九畦的。这些园子，全靠人提担挑浇灌。最大的一块园子有二亩多，是由宋廷杰一大家耕种，取水采用杠杆原理，在园子上面安装桔槔，半机械提水，较之人功省不少力。沟口前，宋廷杰一大家住处南面一大片，也有几十畦园子，也是很值眼的好地。沟延伸至东有批发部，西有五金公司两中间，盖有一座石孔桥。白家沟的水流量本来就小，加之中途用水多，一到天太旱，沟口以下出现断流。

        童年的宋家川镇，没有自来水，没有洗澡堂，生产生活用水，全靠体力劳动获取。相依在镇背后的井沟、白家沟，因水原因成了当地人常去的地方。每年一到春种，栽红薯、离沟近的地畔种瓜的，沟里上坡下坬都是担水的；沟里务园子的，有担的，有提的，大一点的孩子用脸盆端的，把园子浇得湿湿的。夏天，气温上升，洗恶水的婆姨女子沟里有来有回。（恶水，吴堡人方言，将脏说成恶水，衣服脏了说成衣服恶水了，洗恶水就洗脏了的衣服床单之类物品。）还有来洗澡洗身的，有牵羊来洗的。夏到秋沟里时常能听到杵衣声、水桶相碰声、羊叫声和女人的啦话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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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家离白家沟近，一般洗恶水去白家沟，除非白家沟断流才去井沟。那时小，洗恶水是跟着母亲一块去的。母亲提着满满一筐恶水，我端着脸盆，脸盆里放着小铁皮桶桶，桶桶里放着几块洗恶水的碱块，还放着一个杵衣棒子。白家沟进口近处己占满，走到沟深一半处，找到适合洗恶水的地方，安营扎寨，场地稍作清理就开始行动。我来有两项任务：帮助妈妈洗恶水、洗身。刚开始，做的还有模有样，洗一些半袖、半裤、枕巾之类小件，也用杵衣棒敲打一会，不一会那股子劲没了，就像程咬金的三斧一样，不想干了想玩了。童年的玩，那是随时随地都能找到最好玩的玩具。先是在陆地玩，在担水园子里摘一片南瓜叶子当作草帽戴头上，像侦察员一样，小心翼翼在园子架柿子、豆角棍上捉起蜻蜓来。夏季的蜻蜓比秋季的蜻蜓敏感、难捉，当两指将要捏住蜻蜓尾巴一瞬间，蜻蜓薄薄翅膀本能地摆动，飞在空中。这样惊心又紧张差一点的动作重复上演几次，最终收获归零。陆地不行玩水上。逮不住蜻蜓逮蝌蚪。用带尖的小石头在泥滩上挖一小坑，舀满水，然后下水捉蝌蚪。小蝌蚪，褐皮肤，脑袋圆圆大大，尾巴扁扁，滑溜溜的。在水中自由自在，一会浮上来，一会沉下去，尾巴一摇一摆，动作舒展，但敏捷度不及小鱼儿。捉蝌蚪不难，但要用心，出手的当，一捉就准。不大一会，就捉了十几条。水上出击收获颇丰，心里感觉甜甜的，该休整休整了。时间在静静地移动着，母亲洗恶水接近尾声，我也该做来沟里的第二件事，洗洗自己了。这时，水温宜人，空气新鲜，浑身舒服。那时的洗，不完全是洗，是玩中有洗，玩过瘾了也就洗好了。时间在静静地移动，母亲将恶水洗完了洗净了，是该回家了。母亲将不太干的衣物放筐子下面，晒干了的叠整齐放上面。我将摘来的南瓜叶包上碱块，把放碱小铁桶桶清洗，盛上水放进蝌蚪，将包上的碱块、放蝌蚪桶桶、杵衣棒子放在脸盆里，跟着母亲走在回家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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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家沟没水的时候，洗恶水就去井沟。在我念四年级那会，怕碰见女同学笑话，再没跟过母亲洗恶水。而是相约住的相近的男同学到沟里洗身（因不习惯说洗澡，洗澡常说成洗身）。入伏后，每半月就去洗一次，把这种洗身当作去游乐园。暑假期，我们一早同学约好洗身地点和时间，中午，每个人只穿背心、半裤，有的穿鞋，有的赤脚，带上毛巾就动身。在井沟，时常碰到同班女同学，招呼一打，匆匆而去。在深沟处我们找到一处上有石盘下有五、六平方米的水塘，是个理想的洗身场地。洗身前各人先洗自己的背心、半裤，洗净找地晒着。然后入水塘嬉耍。有的用手攉水，有的捏着鼻子把头放进水里，有的挖些稀泥抿在脸上，扮成唱戏的大花脸。玩着、闹着，全然不把时间当回事。过了好大一阵，大家伙累了，一个个从小水塘里走出来，在斜的大石面上，有的面朝天躺着，有的背朝天躺着，有的斜着身子手托着脑袋，还有的傻坐着，姿态各异，享受着光照特有的那种舒坦。后来我想，若有个画家能看到，一定会当成群体少年模特儿，创作出一幅最优秀的作品。休息也休息了，该做应该做的了。大家回到小水塘中，站着围成一圈，像过家家一样，乙给甲搓背，丙给乙搓背，丁给丙搓背，甲再给丁搓背，形成链接程序，每个人既是服务者，又是受益者。剩下头、肚、胳膊、腿各人洗各人。有坐着洗，有站着洗，有搓脚的，有洗头的，有说有笑，气氛活跃。洗后一看，一个个上下光溜溜，胳膊肌肉紧紧的，满脸童稚帅气。太阳由南移西，我们该回去了。大家穿背心、穿半裤、穿鞋子，说说笑笑回家了。

        井沟、白家沟的小溪水，我这辈子记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