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告别

作者: 灿海星云 | 来源:发表于2019-02-28 08:09 被阅读9次

    一家人逛超市,老婆去挑菜。

    女儿要买蜡笔。

    我和女儿手牵手,在五彩的货架间闲步慢走,偶尔翻看手边的商品。

    一袭熟悉的身影闪过,又侧身回头,确认之后,站在了我面前。

    四目相视,她微笑着。

    我认得她。

    22年前,我俩还是初二的学生。

    不知道多少个课间都浪费在凝视对方的静默中,忘记了要背诵的课文。

    她眼眸晶莹,时常被几缕秀发遮住。

    每次用手梳理额前的乱发,她都会不好意思的笑,一对酒窝愈发可爱。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我们两个人课上传小纸条。

    有一次,传纸条的胖女生不耐烦,把纸条扔到地上,我猫腰从后排蹑到前排。生物老师刚好转过身来厉声问道:“干什么呢!”

    举着手中的钢笔,我“机智”地答到:“钢笔滾过来了”。

    “钢笔滾这么远?那你滚到后边去,面朝墙站着”。

    我赶紧搓起小纸条,小跑到墙角,那是唯一记得内容的纸条,写着:你傻。

    那时候,每人有一张自己的书桌,升学、退学都可以搬走。

    桌子是杨木的,黑面、黄腿,红色的号码写在桌身正中,我是121号,她是112号。

    值日生负责放学后打扫卫生。

    逢我值日,她会在教室前的花坛边坐着等,跟我一起走到校门口,然后再自己回学校的家。

    我装作不在意,打扫的很慢,打扫完毕,她会把洒水桶灌满水,送进来。有一天她没来,我心里空空的。

    那天,红色的晚霞浮在竹林上面。

    走到学校门口仍没有见到,我把书包背带挂在脸上,闭着眼往家走。

    快到家门口时,她从后面喊我。

    “你不能等我一次吗?”

    “哦”

    那是我跟她说的最多的字。

    她递给我一本书,棕色封皮,书名已经记不得了,她特别交代让我看某某页。

    写完作业,我翻到那一页,是关于女子割礼的。

    我好奇又恐惧,赶紧把书塞进书包,怕被家长发现。

    第二天,我把书还给她,什么都没说。

    因为她爸爸是学校的副校长,我俩的事很快就被班主任干涉。

    我是一个胆小的人,听老师的话。

    初二寒假的那个元宵节,我在家里接到她打来的电话,问我能一起去看烟花吗,我说不能。

    那天晚上我跟几个同学看完烟花,又带着“雷鸣”、“火箭”去河边、书林,炸天炸地。

    半夜回到家,我妈告诉我有个女同学给我打了十几个电话。

    我哦了一声,回房睡了。

    老师和家长语重心长。

    我是个胆小的人。

    不得不躲着她。

    寒假开学三周,她都没来上课。

    听说她爸安排她转学到县里。

    我上课总是心不在焉,眼睛盯着她家门口的松树,等着她来搬走自己的桌子。

    第四周,周一,数学课。

    她来到教室,对老师鞠了一躬,走到自己的桌子跟前,把桌子推到后排,双手拽出我的桌子,倒退着离开了教室。

    她拽着我的桌子走出了教室,动静很大,数学老师很不耐烦又无可奈何,不住的对我摇头。

    桌子划过地面的声音,尖利如匕首。

    我不敢抬头看老师,不敢挥手向她告别。

    只觉着杨木书桌很重,胳膊很酸。

    112号书桌里放着蓝色的帆布袋,满满的是彩纸折成的千纸鹤,用皮筋扎紧,数不清有多少。

    我没有心情拆开。

    这张书桌我一直用着。

    我俩再一次相视而笑,已经是22年之后。

    这时听到老婆唤我的名字。

    我向她挥挥手。

    她也微笑着挥手,一对酒窝,浅浅的。

    我有很多话,但是不必说了。

    挥手告别少年的我们,后会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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