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拉巴尔 1914-1997 捷克
三十五年来,我都在地下室处理废纸。用一台机器把它们压成一吨重的方块。
我干活儿老是完不成任务,院子里的废纸堆得像山那么高,从洞口倒入地下室的废纸也堆积如山,因此主任有时用铁钩扒开洞口,脸气得通红的嚷嚷;汉嘉,你在哪儿?看在上帝的份儿上,别老是两眼盯在书上啦,你得干活儿。
我缩着️身子躲在纸山脚下,睁大惊恐的眼睛望着另外一个世界,这不是我刚刚置身其中的世界,因为我只要一捧起书,就会完全进入书的天地,对此我也感到惊讶。
下了班我也是心神不定,掉了魂儿似的走回家,一路默不作声,沉浸在冥思苦想中,我穿过街道,绕过电车,走在书的迷雾中。这些书是我当天在废纸中发现的,现在把它们塞在包里带回家。
我在喧闹的街道上走,从不闯红灯,我擅长在无知无觉中,半睡半醒中,在下意识的鼓舞中行走。我一天里打出的包在心中轻轻地,静静的隐没。
在我心中有一盏小小的羯魔灯,瓦斯冷却器中的小火苗,一盏永恒的小油灯。每天我把思想的油注入这盏灯,是我劳动时不由自主从书籍中读到的思想。
因此,我走回家时,有如一座燃烧的房子,有如燃烧的马厩,生命之光从火焰中升起,火焰又从木头的死亡中产生,含有敌意的悲痛藏在灰烬之下。
。。。。。
天黑了,我坐在小凳子上,脑袋越垂越低,最后滴着口水的下巴触到了膝盖,我总是这样坐着打瞌睡,蜷缩成一团,犹如冬天的猫因为我有幸孤身独处,虽然我从来不孤独。
我只是独自一人而已。独自生活在稠密的思想之中,因为我有点儿狂妄,是无限和永恒中的狂妄分子,而无限和永恒也许就喜欢我这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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