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天,太阳刚刚从地平线上跳出没多久,光芒就像火龙喷火一样,把万道霞光洒向了大地。
村口大峰的地头旁有颗大杨树,树冠庞大,有如一个特大号的大蘑菇。像这样的炎热的天气,大杨树下就成了天然的空调间,总会有三三两两的人到大树下来乘凉,谝闲篇。这不轻风一吹,树叶刷啦啦直响,也把树底下几个人的说话声飘散了出去。
“知道吗,大峰从医院里回来了。唉,我看这龟儿的废了呀!”听着是一个老头的声音。
“你小声点,别让他家人听见了!”一个尖尖公鸡嗓的人压低声音说道,因为他的声音尖,倒显得他的声音也不小。
老头本来正坐在几块砖头上,两根指头夹着烟卷,听见他们说,赶紧直起身子往那边瞅了瞅,确定那边大峰家气派的门楼里空无一人,才又放心地把烟卷叼到了嘴上。
“我看见大峰成了这儿走式!”一个瘦高个子的年轻人捂着半个嘴说完,一只手作势往前伸着,手指半蜷着,像一个小号的簸萁,另一只手贴着裤缝,一颠一颠地往前走了两步。
“好了,看看你那个样儿!”年老的声音呵斥了年轻人,年轻人讪笑了两下,没意思地站到了一旁。他也感觉背后学别人是对人家的不敬,是不好的表现。不过还是忍不住小声说了一句:“大峰还那么年轻,摊上这事,也够他受的了,也不知道他爹知道不知道这事?”
“还怪这大峰,做事做得太绝了,哪有不让老子进家门的道理。”老头又说了一句。
金灿灿地阳光从稠密的树叶缝隙中挤下来,又经风一吹,细细碎碎的树影在地上一晃一晃的,晃得树底下的几个人都眯了眼睛。
几个人又东一句西一句地聊了一会儿,看日影已升到树梢,就都站起身,拍拍屁股互相道了别,各自回家去了。
这时候大峰其实正坐在院子里的石榴树下。因为隔着距离,又不是顺风,他并没有听见有人议论他的话。
他出院已经两个星期了,除了那天回来,至今还没有走出大门过,他也不想出去。
天气太热,老婆翠玲早起给他穿了个白色的短背心,下面是一个胖筒的大裤头。要是以前,老婆翠玲敢给他买这样的衣裳,他早就发了火,说不定隔着院墙就扔出去了,翠玲连屁都不敢放。可现在自己变成了这个光景,他叹口气,也只有闭嘴不吭了。
以前的他夏天里喜欢穿白短袖,下身穿蓝色的牛仔裤子,把短袖的下摆塞进牛仔裤里,再配上他一米七八的大个子,白净脸,根本看不出来他已经是四十多岁的人了。
可就现在身上穿的背心和大裤头,翠玲给他穿的时候也费了老大劲,两个人都折腾地浑身是汗。虽说老婆还是小心翼翼地没有给他甩脸子,可他已经恨不得死了去。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几个麻雀闪着虎灵灵的小眼睛望了他一会儿,看他危险性不大,也就大着胆子开始啄院子里翠玲晒的麦子。
看来现在连麻雀都瞧不起他了,大峰的左手无力,他就用右手使劲往上扬了扬,嘴里模糊地发出哟哟哟的声音。小麻雀们一惊,呼呼啦啦地飞到了那边的房顶上。
坐得久了,大峰感觉到膀胱憋得厉害,这些天他知道自己行动不方便,茶水都尽量少喝,但还是避免不了这天下第一号大事情。
大峰挣扎着从椅子上站起来,脚一步步往前挪。他要是看见刚才大杨树底下那个学他走路的人一定会气个半死,但那个人学他学得真的很形像。总之他感觉手脚都好像不是他的了,他一点点儿都指挥不动。好不容易挪到了厕所门口,他一步也走不动了,只好扶着墙羞耻地开始放水,尿液一上一下地飞溅着。他想,他这辈子也许就没有再跳跃的机会了吧!
砰砰砰,是大门的响声,大峰忙掩好裤子,站在那里问了一声:“谁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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