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

    凤凰牌，老式的，用皮带连接脚踏板的那种缝纫机，有印象没？

  深夜，妈妈就着罩白纸的电灯，在那一方光亮里哒哒哒。我们时不时探出被窝，看花布顺服地从前面出来，垂下去，又被妈妈撩起来掉转方向，再哒哒哒溜出去。兴奋得睡不着，希望那上上下下的针线再跳得快些，希望新衣服马上做好…如果被妈妈叫起来试一下衣袖，围一下衣领，更是在姐妹们羡慕的眼神里高兴得不得了。这样的记忆，有没有？

    那台缝纫机现在还在爸妈的老房子里。姊妹几个只有我会用，妈妈年纪大了眼神不济，又爱缝缝补补，不知她在什么时候把要修改的衣服、马夹什么的裁剪好，等我回去看望他们时让我做。也不直接说，问我忙不忙，累不累，确认我轻松有闲才会拿出来。生怕给子女添麻烦的父母，你们的也是吧？

      我哒哒哒踩缝纫机时，妈妈喜欢坐在旁边看。不经常操作，走出来的线歪歪扭扭的，有时候我自己看不过眼，要拆了重缝，她赶紧制止，说缝上就行，说拆来拆去费时间费精力，说踩缝纫机久了腰会痛…

    我们姊妹多，小时候衣服都是妈妈下班后晚上做，还要给舅舅家的孩子做。缝纫机响我们就会闻声围过来，看给谁做新衣服。其实做新衣服的时候少，接裤脚、接衣服、补破洞的时候多。那时从未想过妈妈伸着脖子勾着腰久了会累。

      缝纫机的年龄跟我差不多大，那个年代＂三转一响＂是富余的象征，不知爸妈攒了多久才置下了这＂一转＂！

    搭缝纫机的那块绣花套巾也是八十年代的古董。已经破了几处，被妈妈衬了里布走上一圈圈的线。上初中这是我的书桌，做不出来题时常常盯着蓝色绣线的山水图发呆，或扣扣这儿摸摸那儿。

    现在，这块绣花套巾已经到了风化的程度，稍稍用力就会破。化了盆温水清洗，缓缓地柔柔地，比洗丝巾还小心。

    晾干，又盖在缝纫机上。白底子蓝绣线，山水、云朵还是在老位置清晰可见。手指抚去，三十几年的岁月从指尖流过。

      坐在跟前，缝纫机面好小哦，那时候咋摊得开那么多作业的呢？

    拿出我专门买的桌巾铺在上层，希望能护卫它陪伴我们更久些，更久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