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石门棠
我没有给他平息怒火的时间,“清晨五点,一辆黄色宝马敞篷跑车,车座上全是雨水,车牌尾号888,从港湾大道XX段周欢的住宅开出,车上坐两个男人。五点前一盏茶的功夫,他们极有可能乘坐一辆涂绿漆的出租车来到同一个地方,不能明确方向,但车辆很少。你知道,那附近的地方没有几个人愿意在深更半夜经过,除了野泳,抛尸,还有走投无路。我需要他的身份,我恨不得偷到他俩的内裤或者一根掏耳朵的棉签。”
“如果你身上能掏出一个子儿,你说话的时候才够硬气。”
“就算我穷得一丝不挂,也少费你那不够一毛钱的心思。”我挂断电话,转过身子朝宁小楼摊了摊双手,将电视打开,用一分钟的时间捋头发,拨弄那件紧巴巴的薄棉睡衣,闻身上的气味,还有喝掉茶几上的半杯水。
“一场雨还能下多久?”宁小楼坐在对面的单座沙发上,换了一条紧身牛仔裤,着一件画着一只披头小女人的白色长T恤,双手抱着肩,正望着窗外的一朵低压压的云发愣。
我望着她,望着天光经过她的脸庞时形成的那圈发亮的光晕,在她的脸上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银。
“如果我们舍得用一刻钟的时间等雨,就能在一刻钟的时间里知道它就要离去。”我说道。
“你要走了?”她转过头来望着我,眼光扫过我的脸,然后停留在我的手腕上,她第一次盯着我的手珠看,用来逃避我的眼睛,大概还在想着我为何如此难过。
我知道我的眼睛热乎乎的,有些湿润,也许是因为这个早晨,也许是因为这场雨,也许是因为她的短发和狭窄端正的鼻翼,没有一样不让我突然想起了叶苏儿。我突然发了疯似的想起她。
“船票上是这么写的。”我头一次非常温顺地说起话来。
“把它撕了吧,如果是它惹你伤心了。”她向我投来的目光里夹杂着一丝诧异,两只手不知所措地放在身子两旁的沙发垫子上,直到最后在绒垫上找着一个毛茸茸的棉球才停了下来。然后,她嘟嘴朝上吹气,刘海像一片云浮了起来。
“我们该用一个诗人的心情去看待这张船票。”我望着那双纤白的手,恨不得轻轻地握在手里。
我搓了搓手掌,用手指摩擦起桌边来,就像一只磨牙的老鼠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可能是因为这种声音本应该来自昨夜,我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才哥那张看似活泼,却笼罩忧伤的脸。
“但你不该用一个诗人的心情和一个女人说话。”她轻笑着说,又像突然发现强调自己是个女人是有多么不得体。她将腿往沙发旁收了收,然后敛住笑容看着我。
“错在哪里?”我还沉浸在刚刚过去的痛苦之中,但我的老毛病不时地捉弄着我,我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的腿,装出在她的腿上数汗毛的轻浮模样。
“诗人的幼稚和取自荒原的才华,没有一样能令一个女人快乐下去。”
“又是哪个疯子说的?”我朝她皱起眉头,望着发白光的地板,就像自己坐在洒满月光的路面上。我喜欢听女人谈论这些,这总比看见她手里拿着柯尔特手枪要强上百倍。
“这和疯子没关系!”她用两只眼睛瞪着我,似乎对我这句呆笨的疑问感到生气,她气呼呼的样子就像在责怪我把一次美好的约会搞砸了,“是那幅被你说成是八十老妪的油画的拥有者告诉我的!”
“哦,你说的是那个没有胡子的查理曼大帝,他油光满面的样子简直可爱极了。但我不急着见你的父亲了。我更愿意相信你给我买来的船票是奔向另一个方向。我早就该去那了,去做个了结。”我抬起头来,收回了自己的双手,不再在桌面上磕磕碰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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