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样的游乐场》
楼下小区内原有一小片闲置的空地,因物业疏于管理,后被大妈们画出好些豆腐块,改种了菜,再后来可能感觉不美观,菜地被推平,硬化安了个大型塑料滑滑梯,如此一来,楼下便有了生气,成了孩子们的娱乐场。
滑滑梯对小孩子似乎有种不可抗拒的吸引力,默默也不例外,每每下楼或者返家,都要拐几步,眼瞧着小胳膊小腿晃悠悠爬上去,坐在最高处,咧开嘴,然后哇的一声,嗤溜一下滑到底,再重复,乐此不疲。偶尔我童心未泯,跟着他一起玩,那种急速且短暂的坠落感,一下子能让你照进自己的童年。
其实农村长大的我,也有自己的游乐场——禾杆堆。
老家地处赣北的一个偏远小山村,算得上鱼米之乡,童年的印记全装在里面。那时庄稼人都有责任田,一家人的生计全仰仗着几亩薄田。等到双抢秋收时,大人们忙着割稻、脱谷、晒谷、耕田、插秧、运禾杆。大点的孩子帮着运秧、插秧,小点的在水稻田里抓泥鳅,摸螺丝。大人把田里晒干的禾杆扎成小把,一把把并排立着,像极了雄赳赳气昂昂的小战士。往回运时,用禾杆编成绳子,小把扎成捆,再一头一捆一担挑,小孩子也不示弱,扶了根老长的竹竿,一头插上两小把,一路上下颠簸着,但见禾杆移动,不见其人,原来人还没禾杆高呢。
对我而言,最有趣莫过于堆禾杆堆了,双抢一过,秋雨在路上,于是家家户户都要堆禾杆堆,一般一家堆一至二个,能堆上三个已算大户了。堆放前,选地势较高的地方,讲究点的人家,底部垫上二层砖,防受潮腐烂。堆的方法也很别致,通常一个人站在上面接,一个人站在底下抛,禾杆根部朝外,梱梱交错叠放,互相压实,越往上面越窄,堆到最顶部,要垒成坡顶,以利泻水,整个禾杆堆,下大上小,或成梯形,或圆锥状。村里人做饭烧柴,想引火就去禾杆堆抽两把,过冬的牛没口粮了,再去抽两把,养猪的人家,往猪栏里垫上几把禾杆,等踩实了,猪粪浸透了,刨出来,成堆运回田里,就是上等的肥料了。那个艰苦的岁月里,整个村子里,人畜全仰仗着这一两堆禾杆堆过冬天呢。
80后的我是看《地道战》、《上甘岭》长大的,村里的禾杆堆一堆好,就成了我们孩子们绝佳的游乐场,文戏武斗全围绕着它上演。文戏也仅仅是相对的,我们会爬上堆顶,风一般急速往下滑,把它当成滑滑梯。若嫌滑得不过瘾,就玩蹦蹦极,从顶上往下跳,地上铺着厚厚的稻草,摔在上面也不疼。接着是捉迷藏,往禾杆堆腰上扣出一个洞,再把自己塞进去,要想被发现,实在太难了,除非你忍不住笑出声来。武斗就更好玩了,等至黄昏天微微暗,一般大的孩子偷跑出家,悄悄聚在一起开始干革命。竹子割断,两头削尖,往腰间一别就是枪,再揪出一小把禾杆,窝成草帽往头一戴,就是革命战士,此刻全村的院墙成了战壕,禾杆堆成了碉堡,我们个个冲锋陷阵,英勇无敌。从村头到村尾,从田间到山下,无一处不是我们的战场。
二叔老家原有个闲置的小矮房,用来放农具,后来被堆放了禾杆堆,对这个小屋子,我近乎迷恋,时常带上堂弟、表弟们,在禾杆堆上疯一般撒野,站在房柱上往禾杆堆上跳,然后埋在里面出不来,好不容易爬出来,再打个滚转两圈,用不了多久,全身上上下下沾满的都是禾杆以及淡淡的阳光的味道。最妙的是冬天,外面西北风夹着雪花,呜呜地刮,我们的“小屋”却密不透风,我们躺在这松软的“床”上,听着外面簌簌的下雪声,闻着禾杆堆里的稻花香,竟一点也不觉得冷。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童年,默默虽然根在刘云,却在河南城里长大,那份留给农村娃娃们特有的梦幻记忆,或许再难去体验了。
2019年06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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