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长东流

大河长东流

江南开启了梅雨季，那雨大大小小，下下停停，空气里全是湿凉的味道，早起感觉有些冷意了！

早上友人微信里说，下午要去看黄河涨水！黄河涨水！黄河会涨水了？我在2009年的冬天在家里的黄河边玩了几天，看夕阳下的黄河水平如镜，夜里划船去河里下网捉鱼，半夜归来，躺在黄河边的石坝上看星斗。鱼还是不少，但黄河里的红尾鲤鱼几乎再也捉不到了，天上的星斗依旧，但黄河早已不是我少年时的黄河了！

我的在家河南西部黄河岸边，邙岭丛中一个小山村。住在黄土岭下的窑洞中，听着黄河的涛声长大！黄土岭，黄河水，是我童年里最深刻的记忆！

我家所在的小山村是个有千年历史的渡口，还曾是汉代县城～平县县城所在地，后平县被废，这里还曾一段时间成为巩县县城所在地。大概有200多年，这里一直是一个县城的中心。翻阅地方志，多处可见历史上对这个小山村的记载，比如魏孝文帝在此阅兵。我几年前还专门写过一篇文章《班门弄锯～裴峪史考》。千年古渡，百年县治。黄河边的这个小山村，也曾经百舸争流，锦旗猎猎！

我童年到少年时，也就是七零到八零年代初，尤其黄河大桥尚未开通的时期，黄河航运还相当红火。我村的渡口高峰时期有上百条船，村里人大多靠船谋生，渡口边还有旅馆和饭店。后来随着公路和黄河大桥的交通作用成为主流，我村船队改制为巩县交通局搬运二站，有汽车队。位置在今天的黄河宾馆一代，近邻当时的火车站。搬运二站，从车队长到门卫都是我村人，还都是老船工，我大哥从部队退伍后也去这里做汽车驾驶员，为商品粮单位。从搬运二站的变迁和地位，可以想象早期裴峪船队的规模。

黄河边，以水为生。我村的孩子历来以会游泳见长，我们那时叫做凫，学游泳就说学凫。我们家堂兄弟共八个人，我最小。我记忆里几岁开始，夏天里就跟着兄长们去河里洗澡，我们村每家里都有雨网，我们叫做舀子。每家里都个大葫芦，葫芦下河时绑在腰上，这样人就浮了起来。我每次去都带着葫芦，在水上漂，然后跟着大的人学习游泳的动作和要领！

记得有一次，我哥哥说，你不用要葫芦了。于是，就把我的葫芦拿下来直接把我推下了河，我下去喝了几口水，然后就真开始自己游，从哪之后，开始几乎再也不用葫芦。除非河里流鱼的时候，整个下午呆在河里，为了安全和省力气才背上葫芦。

黄河和水从此便成了我少年时最大的乐趣！在家乡的每个初夏到初秋，我和村中的伙伴们几乎每一天都会下河，早上、中午、傍晚、晚上，还有大雨磅礴的时候。

夏天的傍晚，黄河上夕阳灿烂，我们放了学就往河边跑，到了河边就一个猛子跳下去，河边全是扑通扑通的跳水声，和着哗哗的游泳打水声，很是壮观。

大雨滂沱的时候，水里总好像更暖和一些，于是，我们都躲进河水里只露一个头，再大的雨也不怕。

熟能生巧，水静的河面，我们可以躺着看书。水清的坝湾，我们就潜水到水底，然后静静地躺在水底的水草上。往上排水，身体就会下沉，想上来的时候往下排水，身体就会上升。我现在回忆起来那还是人生最美妙的感觉～平躺着，往上排水，身体静静地下沉到水底，躺在水底的泥巴或者水草上。初生牛犊不怕虎，我想，现在，无论如何我也不敢这样做了！于是，我就想起了很多喜欢潜水的人，潜水，只有潜水过的人才知道潜水的乐趣！

村里的孩子并不是都游泳好，我还记得那时候和几个比我大的孩子争斗，岸上我打不过他们，于是，就跳到河里骂 他们，他们在河里不行，下来我就按着他们喝水，一直玩到天黑，我就不上去，直到他们离开。

那时候，每年的汛期，黄河都奔腾咆哮。尤其汛期上游大坝放水的时候，几里外就能听到黄河水咆哮的声音，站到岸边，波浪翻滚，是人听不到相互说话的声音，还不少时候河水宽阔奔涌的看不到对岸，是我想，大海就是这个样子的。河中的浪常有两三米高，黄色的水浪一波接着一波从上往下奔腾，在山脚下转弯处还会形成漩涡，把山根的土成块成块的冲刷后吸进浑浊盘旋的水中，最是凶险。

汛期的河中，会有各种上游冲下来的东西。最多是西瓜、冬瓜，还有一些木头，于是大家就都下河去捞。当然也有危险，我有一个同龄的伙伴就一次跳进河里消失在盘旋的黄色的浪涛里再也没有上来，人类在大自然面前总还是很渺小！

每年黄河汛期总是会有几个时辰有很多鱼。我们叫做流鱼。现在想来是上游水库放水或者季节水流所致。流鱼的时候，很多时候随便就可以捉到很多鱼。我和哥哥就多次一天收获上百斤鱼，装了两三袋装化肥的白色尼龙袋。于是，就把鱼当饭吃，煮了一大锅，就放些葱花，每天只吃鱼。

其实汛期流鱼的时间和次数是不多的。黄河捉鱼还有很多办法。黄河里也可钓鱼，但我却没有那耐心。主要静静地坐着不好玩。最多是每天下午下河去舀鱼，就是拿着一个椭圆形的鱼网在河里游来游去，或者两个人拉着一个细密的虾网在河里游，游一圈上岸看一下。这样半天下来，总是会有些收获。有些会捉到两天大鲤鱼，最少可以捉到半碗黄河虾。黄河虾好的总是透明的感觉，小的就生吃，大的拿回家炒着吃，香的不得了！

深秋甚至冬季的时候，黄河河坝的湾里总是黄河水退下去后留下的水，这水里就有不少鱼。秋天的时候，就去这水的边的石头下草丛里去摸鱼。冬天太冷，就在白天找到一个这水通往黄河的水道，或者挖一个这样的水道。然后在水道最窄处放个鱼网，旁边搭个帐篷，一个晚上就在这里接鱼。那些想趁着晚上回到黄河的鱼儿就成了我们桌上的美味。我记得我上初中时还和一个同学去熬一个夜晚这样接鱼。半夜后留很困，做在泥地上就想睡着了，但听到鱼儿进网的扑通声就一下不瞌睡了。

再深冬的时候，河滩上的水越来越少，会形成很多小水塘，也是鱼儿密集的鱼塘。找对地方，一网就可以捕上来几天甚至十多条鱼，甚是壮观和刺激！刚开始还怕冷，到鱼多的时候，也不怕冰冷刺骨的水了，直接跳进水里去捉鱼，多次半天就装了两三个尼龙袋袋子，去卖一些，然后又开始把鱼当饭吃！

那时候，我经常想，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离开故乡，坐上火车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

再后来，我离开了故乡，经常坐火车，走过了大漠戈壁，走过了江南烟雨，走过从青岛到海南的很多海滩。我有时想，不知道啥时候可以回家乡再住一段时间，看看夕阳下奔腾的黄河水，吃一条自己打的鱼，再看看黄河岸边夜里的星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