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的时候,我失眠了。
一直觉得失眠是一件挺遥远的事,甚至说,甚至对它并没有一个确切的概念,在我的印象里,失眠是那些老年人才会有的毛病,然而它就那么确切地发生在了我的身上,那年,我高三。
该怎么去描述那个高三,凡是经历过的人都深有体会吧,我的家乡在重庆主城区,学校读的也是一所本地的重点高中,厉害的人大有人在,从高一开始,我们便在重压下生存,我们的高中没有青春里的校园爱情故事,只有一张张翻来覆去折磨死人的卷子,高中的时光快得吓人,我们进了高三。
高中的作息基本就是,早上五点钟起来,晚上12点到1,2点才睡去,那几个小时,是极其宝贵的睡眠时间,每到床上,就疲惫得直接睡过去。那时已经到了中后期,教室的挂着的倒计时日历扎伤了眼,那一天晚上,我照旧1点上床,却发现怎么都睡不着了。
我的第一个感觉是恐慌,真的很恐慌,没有经历过失眠的人,第一次近距离体会这种感觉。我翻来覆去,不断地调整枕头,闭眼,又睁开,又闭眼,甚至用了小时候的数羊,但是,我依旧睡不着,当我迷迷糊糊折腾了几个小时后,同学叫我起床,说该上早自习了。
那是第一天,我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去了教室,我以为是我压力太大,营养没有跟上,应该休息休息就好,然而,第二天,第三天,我还是睡不着。
凌晨两三点,还能听见室友的呼噜声,四周的一切都静得可怕,熄灯了的寝室,只有一片黑暗,那个时候的我睁大着眼睛,睡不着,索性也不睡了,夜晚是很适合思考的时间吧,我想了很多很多,想到了我飘摇不定的成绩,看不到未来的高考,我很偏科,数学一塌糊涂,反反复复挣扎,还是惨淡的几十分,即便其他科的成绩再高,我也看不到什么未来和希望,考不上大学的话,怎么办呢?闭上眼睛,好像看到了爸妈,他们没有给过我压力,可是我又何尝不懂得这些道理。
那些失眠的夜晚,我也不再挣扎了,最开始恐慌的心也慢慢平复,睡不着,我就睁着眼睛,听说很多作家,都是夜晚才涌现出灵感,我没有那般的才华,但还是会思考的,那个时候的我和白天大不相同,同学眼里我是积极开朗的,一到晚上,我感觉自己像个隐士高人,思考的都是很遥远的事,成熟理性到可怕,未来呢,以后呢,生命这一场,又到底是什么呢?
大概持续了一周,最后我告诉了家人。
家人没有对我责骂,他们更多是心疼,或许知道我承受了太多太多,然后,一切按部就班,他们带我去医院,看了医生,开了很多很多调理的中药,最后那个医生看着已经憔悴不堪的我,说,辛苦了。
仅仅是那一句,我竟然想要哭出来。
后来,我跟着医生的建议,开始喝那些苦得要死的药,偶尔我会去跑几圈,冬天的夜晚,冷得吓人,我一个人在操场,漆黑的天幕下,仿佛能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声,然后继续回到寝室,用最快的速度洗漱,又开始攻克一张张数学题,告诉自己,不要放弃,不要放弃。
失眠也就慢慢好了起来,时光像个怪物,一下子到了六月,然后那一年,我同所有高考生一样,答题,收卷,我12年的青春,就那么完整摊开在了我的眼前。
我最终还是考进了一所大学,毕业那天,散乱的卷子,我发现,这一次我是真的要和它们说再见。
从此,我再也没有失过眠。
而那个夏天,镌刻着我悲喜的夏天,再也不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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