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

作者: 是昔 | 来源:发表于2019-01-19 20:40 被阅读4次

    致所有人称:

    我开始认真的对肾和阑尾,胃和肚子,左手和右手进行仔细分辨。并进行身体系统机能的内部自查,为什么感官诧异如此之大。左手敲打在QB的范围非常温暖,右手不能很好的掌控H以外的字母冰冷一直蔓延到手腕处。肚子空空荡荡的发出怒吼和叫嚷但胃只是不停的安静抽搐,然后瑟瑟发抖。这种近乎于身体反方向的内部撕裂让我开始怀疑它们这些器官正在我的身体中进行着一场史无前例的诸神之战,划归着灵魂内核的封地领土,丝毫不在意我这个宿主的死活。

    我把镜子全部放在看不见的地方,不再试着审视自己。

    曾经有个朋友与我谈起对镜这件事,说迷恋与厌恶对镜是区分一个人悲观还是乐观的简单方式。我不能说朋友的论断究竟是对还是错,我只是觉得的对镜本身是一个很值得玩味的心理表现。侯孝贤曾经在电影中引用的故事就颇值得体味:

    《异苑》卷三: “罽宾国王买得一鸾,欲其鸣,不可致,饰金繁,飨珍馐,对之愈戚,三年不鸣。夫人曰: ‘尝闻鸾见类则鸣,何不悬镜照之。’王从其言,鸾睹影悲鸣,冲霄一奋而绝。”

    有人说青鸾对镜,冲霄奋绝,无非孤独二字。孤独是没错的,但是无非这两字我觉得说的过于轻巧了。人不该轻视孤独,虽说孤独是常态,但是我们仍需要漫长甚至是一生的时间才可以习获如何在孤独面前保有自己。镜本身是五行属金,有照之本我的意思,《红楼梦》中的风月宝鉴正面是美艳凤姐反面一照就是腐朽骇人的骷髅,人性在镜中再也无从遁形。所以镜中的究竟是人还是人的心,亦或是人心中的魔?甚至是佛?所谓对镜缘何值得玩味便是镜中究竟为何这个意思。

    我自年少起就因为丑陋而惧怕对镜,时常觉得镜中那人如同鬼怪把原该妥帖活下去的自己吞噬而食。才使我在这世间如同鬼魅躲避光芒般躲躲藏藏苟活了这些年,而那个我本拥有的符合这个世界既定规则的皮囊早就已经在鬼怪的腹中化为肮脏的肠液。当然,这都是妄想,是那些年我无法接受被这个世界弃之敝履,被苦心孤诣的爱恨蹉跎而产生的心魔。

    那段日子有位旧友问我最近在忙些什么,当然在这里我不知道称早就遍寻无踪的那个ID后面我素未谋面甚至只聊过匆匆几语的人为旧友是否真的合适。不过那时候我并没有现在的这些顾虑,那大概不过是三年前的一句随口询问,我记得当时是笑答说忙着活下去。这一点我并没说谎,那时我真的是在忙着活下去。不过这通常意义上的活与生死无关,只是后来我如同年少时惧怕对镜一般开始惧怕惨白色的炽光灯和似乎永没有尽头的空荡走廊,胶皮裹住的金属滑轮快速摩擦过大理石的地板,发出意味不明的悲鸣。

    那一刻我的想法是,不能在此刻死去真的是太遗憾了,但又真的是太好了。

    陷入沉睡前似乎落了泪,觉得疼痛到整个心脏都被掏了出去。我想起模糊的孩提时代,楼群大院里面植满了白杨树,夏天叶子背面会有青色的虫子,花坛围成正方形用以乘凉。我听到来自于耳边的呼唤声,懿。

    带着笑意,带着沉永的夏天蝉鸣。

    我在这里,第三棵白杨树的后面。

    你找到我了吗,璇。

    记忆中那个头发长长扎着马尾辫的女孩子如今已经披上白纱,我记起上个星期收到的照片和请帖。她笑起来和小时候一样好看,而我却觉得那么远。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我们断绝了交谈和联系,好像一年了,又好像两年了。那一刻被捆绑在手术台上时,我忽然好想抱一抱她。亲吻她的脸颊,说一声好抱歉没有帮她一起挑选婚纱,好抱歉在各自沉默的时间里面我们竟然失去了这样多。

    好抱歉,我没有不爱你。

    我在那一刻落下泪来,虽然无法动,但是却怔怔的落下泪来。

    孩提时代的长马尾女孩,与我住在同一栋家属楼,横亘了20年的时光,是我第一个朋友。那时的树是好闻的味道,那时的她笑起来眼睛弯弯似有星光,我都还记得。而在这一刻,我用僵硬的手指敲打键盘的时候却因为莫名的悔恨与伤痛不断落下泪来。

    我还躲在第三棵白杨树的后面,你找到我了吗。

    我没有忘记,没有不爱你。

    再次从沉睡中苏醒的时候,我用力呼吸,觉得一条呼吸道都被泥泞塞满。坐在旁边的母亲递过来氧气罩,我贪婪的大口吸了几次。那一刻意识到的是,惧怕死亡和不断厌世的卑劣属性。左手背传来刺痛感,母亲来握我的手,眼里面好像有泪。我恍惚不明所以的看着母亲,她只是抱了抱我,轻声说,没事了。

    没事。没事的。

    不知道为什么,她落泪的原因。不知道问什么,记忆里残破的大雾。

    我闻到浓烈的消毒水味道,橙色的光芒从窗户里面透了进来。我记起十七岁那一年遇见的少年,苍白的脸颊,似有似无的笑容。那是似乎刻意被剪接成电影中兵荒马乱的青葱时代和一无是处的仓皇恋慕,永远也擦不干净的黑板和弥漫在空中的粉笔尘埃,然后是坏掉电视机的嘈杂声。他为什么一个人走在路上,怎么没有握他手的人?

    明亮。

    闪烁着忽明忽暗的眼,永不散去的合欢树味道。靠窗户的位置,手写的潦草情书后面是下午数学小测的答案,那字迹匆忙却完整,似是知道时间不多却又舍不得不用心。回头看的时候,他低头笑了笑,眸子浅棕似有不灭星辰。十七岁的时候太浅薄,浅薄的不知道怎样找出合适的字眼来叙述那时甜蜜的小心思。而那时候被轻待的一切,被烙印下的仓皇,却是永无来日。

    而最后,你,为什么执着的留在了21岁那年的夏天。

    weekendsun,那本蓝色的地图册我找不到了。后来我去买,不到十块的价钱。我蹲在书店门口的马路边,辨认你所有曾为我指出的经纬坐标,东西经,南北纬,换日线。你的声音,你的样子,你说过的话,为什么我都还记得?

    如果岁月太短,似当初知晓如今这一切却仍旧舍不得不用心我才会用记忆打造囚笼妄图将你凝固在过往的时间中?而我现在不再惧怕离弃与孤寂,背叛与谎言,那些说过厌恶的,那些围宠的,都是记忆里的,而不是生活中的。

    我知道,我会寻常的嫁人,嫁给一个没有光芒的人。他应该不会写出漂亮的文字,也没看过成堆的书籍,更加不熟悉那些艰涩难懂的文言历史与如传言般时间夹缝中被史官抹去的故事,他没有苍白的脸颊与浅淡的笑容,更加不会弹那首致爱丽丝。

    总之,他不会像你。

    我想我还是会死去,不是像担心的那样死在手术台上而是寻常的垂暮死去。这些,距离死亡还太远。远到没有边界,所以根本不用担心。

    别怕。

    记忆里闪现的是21岁那年夏天他最后的笑容,因为是逆光,所以看不真切。

    E,别怕。

    他应该在笑,伸出手却什么都没有。

    weekendsun,以前我夜夜失眠,但是如今不会了,这大概是手术的后遗症。我会突如其来的昏睡过去,然后再从沉睡中醒来。我想,这也没什么不好,人类一生耽于梦境总好过于一生耽于庸碌。这不是懦弱,谁说懦弱是渴望,只有那些自以为坚强的人才是真正的懦弱,不敢承认这生之一败涂地与渴望回头拥抱的记忆中的那个人。我想这大概也是一种对镜,是过往与现在的对视,是真与假,是虚妄与欺瞒的对视。

    谁说的,我们失去的都会以另一种方式呈现在我们面前。来源于模糊的介质,存在于人群的叫嚷之中,以大于声速的速度传播。在遵循能量守恒的生物世界中,失去不是消失,也从来没有完全的消失,失去的总会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在这个世界中进行着永劫回归。

    我想或许有一天,亿万年的死亡之后,地球后期重轰炸导致地表变热为岩浆海,而我变成经过漫长时间固化而成的玄武岩。而你,是我藏得最深的,来自遥远冰尘带的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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