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筑个堰我很喜欢吃鱼,也擅长吃鱼,很少因为吃鱼被鱼刺卡到,这都是因为爸爸养了好多年的鱼。
爸爸在我们队的三个池塘养过鱼,都是和别人一起合伙承包的,那时种田除了口粮,几乎赚不到钱,甚至有些人会亏本,欠农业税。所以,承包水塘养鱼,也是一条路。而爸爸在这条路上坚持走了很多年。
爸爸第一次承包鱼塘是和常启哥哥一起承包村东头的“鸡头苞堰”。鸡头苞是一种水生植物,外形像鸡头,所以叫“鸡头苞”。鸡头苞里的种子叫鸡头米,它还有个大家都熟悉的学名,叫芡实,是一种能除湿的药食同源的食物。鸡头苞堰里大概曾经盛产鸡头苞,所以得名鸡头苞堰。爸爸在鸡头苞堰养鱼的时候,我还比较小,印象不那么深。我只记得有一次全村人一起在鸡头苞堰捉鱼,堰里的水快放完的时候,大家有的拿着网兜,有的拿着鸡罩,全村人一起捉鱼,真的是非常开心,大家全身都沾满泥浆,也没有人在乎。
爸爸第二次承包鱼塘是在我家门前的大堰,大堰不太大,但也不小,所以叫大堰。这次爸爸是和常启哥哥、云江哥哥一起承包。承包鱼塘之后,要花钱买一些鱼苗放进堰里,等鱼自己生长。大堰是全村的鸭子活动的地方,全村的生活用水也排进这里,生长有螺蛳、蚌壳、水草,整个堰塘形成了独立的生态系统,似乎也不太需要给鱼投入什么额外的食物。但是晚上需要看堰塘,不然就有人拿网来偷鱼了。爸爸在大堰东边的堤上建了一个小屋子,晚上睡在这里,这样才能保证大堰的平静。既然是承包,爸爸年底是需要给生产队交鱼的,大概是500斤鱼,不看鱼,任务都未必能完成。交完鱼后,再剩下的鱼,我们三家一起卖掉,换得一些钱。
在大堰养鱼似乎平时除了看鱼塘,并没有太多工作,但年底要交鱼的时候,捕捞鱼就是件辛苦工作了。年底自然是冬天,大冬天天气冷,下水捞鱼就更冷了。爸爸膝盖一直有风湿,天一冷就痛,我想这跟年轻时下水捞鱼有很大关系。捞鱼不仅冷,而且也危险。大堰就在村子里,村子里的生活垃圾难免进入大堰。有一年爸爸捞鱼的时候,脚踩到了破了的罐头玻璃罐。爸爸回到家的时候,我看到爸爸脚底被罐头罐割破的一条大口子汩汩地冒着鲜血。这让我惊恐万分,后来的日子,直到现在,只要一想起这个画面,我就会觉得头皮发麻。那道汩汩冒着鲜血的伤口,也将永远刻在我的心中。爸爸他很冷,爸爸他也很痛。
爸爸第三次承包的鱼塘就是我们村后的“筑个堰”了,也是我们说的水库。这次爸爸是和常德哥哥一起承包,这次承包时间很长,一直到我上大学时。同样的,爸爸在堰坡盖了一间小屋子,晚上睡在这里看鱼。水库和大堰相比大得多了,而且远离村子,没有鸭子活动,也没有生活用水汇入,有的只是从曹家湾提上来的清水。俗话说“水至清则无鱼”,在筑个堰养鱼只投入鱼苗是不可以了,堰塘里的水不肥,鱼不生长。那时候,爸爸每过一段时间,要往堰里投入一些草给鱼吃,还要去畜牧场拉几车猪粪倒进堰里。倒进堰里的猪粪并不是鱼的食物,而是让堰塘里的水变肥,这样才能长出小虫子,这样鱼就能吃到虫子了,虫子才是鱼的食物。
晚上一个人在远离村子的筑个堰看鱼,“孤独”这样的词语是不用提的,白天忙农活,全身乏累的爸爸是没有时间和精力品味孤独的。农村里,鬼怪这样的事情是经常被提起的,晚上睡在荒郊野外胆子小的人是不敢的。爸爸胆子大,我想这大胆子也并不是天生的,是常年睡在外面习惯大的。但有一天晚上爸爸睡在他的小屋里,做噩梦了,梦到门外全是鬼,醒来后,爸爸赶快跑回家。第二天晚上,爸爸还是像往常一样去小屋看鱼。爸爸怕不怕,我想是怕的,能不能不去呢?当然不能。
爸爸养鱼的这么多年,在家住的时间少,在外住的时间多。在外住,夏天天热,蚊子多;冬天天冷,冷风多。养鱼赚的钱,还是辛苦钱 。爸爸说白天在农田里干活,大家都是一样的干,收入也差不多,只有利用好休息时间,自己勤快点儿再搞个副业,才能有点儿额外收入。
爸爸养鱼额外赚了点儿钱,也让我们比别人家的孩子多吃了好多鱼。在农村生活,一年四季就是吃菜园里的蔬菜,鱼肉荤腥只有逢年过节和家里招待客人的时候才偶尔吃到。因为我爸爸养鱼,我们家吃鱼就方便多了。我最深的印象就是每次从学校回家的时候,爸爸就会撒网捞几条鱼,让妈妈煎好,和豆腐煮在一起。俗话说“千滚的豆腐,万滚的鱼”,鱼和豆腐搭配在一起煮是最合适不过了。每次回家的时候,炉子上熬煮了几个小时的鱼和豆腐散发着扑鼻的香气,热气腾腾,治愈了我在外求学的一切劳累和苦闷,再次踏上求学的路途时我又浑身充满力量了。
我最后一次见到爸爸看鱼塘是2000年的暑假,那天晚上爸爸去看鱼塘后,我们发现奶奶去世了,我一个人跑去爸爸的小屋叫爸爸,那是我的最后一个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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