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下的雪还未消尽,堆堆伫立在路旁,风一掠过,抖落层层雪粒,似乎叫嚣着属于他们的冬季,还未迟去。
车子缓缓前行,路口边的一摊红色与白雪衬得格外显眼,透过车窗,正望着出神,前面副座上的母亲叹道:“卖对联的又出来了,是快过年了。”的确,班里的一些积极分子,每天扳着指头数还有几天放寒假,过大年,搞得一开始淡定的我再也装不下去了,甚至今天早上一进班门便问道:“还有几天放假啊!”得到的三四种数字不同,语气却同样肯定的答案后,我一言不发,沉默的坐回座位,耳畔还爆发着争吵,似乎谁的声音响量,谁的答案就是正确的,可恶的校方领导总是这样,折磨孩子们,争吵声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读书声,不是我说,二者的分贝简直不是一个级别!
表情木讷的我,脑袋开始勾勒出一天的学习安排,包括中午母亲接我回家改善生活。
看着面前复习资料用烫金大字写的“备考2014”如今统统换成了“备考2015”。唏嘘之之余,伴着丝丝悲哀,为过去的光阴,为未来的光阴。
前座的父母,时而互损,时而互捧,时而爆笑,我坐在后面,时而冒个泡,时而补一枪,更多的是,看着他们,看着光阴把父亲锤炼的成熟稳重,把母亲雕刻的列温婉似水。
曾经看到过一句话,说是在婚后有两种人最值得钦佩,一种是在年轻时,陪丈夫过苦日子的女人,一种是在年老时老婆过好日子的男人,如今的父母都年过四十,我肯定母亲是这种女人,至于父亲是不是这种男人,还有待考察,毕竟才四十来岁,因为古人在50岁左就挂掉,所以才有三十而立,如果三十不立,不如直接挂掉,而现如今动不动就七下大寿,八十大寿,我看也可以是四十而立吧!
今年我们家最大的喜事不是父亲的小工厂盈利多少,不是母亲的年终奖拿了多少,也不是我补习半年增了多分,而是父亲把酒戒了。是的,父亲把他的嗜爱的酒戒了。回忆不堪的往事,多少个日夜母亲为了父亲酗酒把操碎的心操得更加稀碎。
记得那天晚自习后,我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早已万籁俱寂,我悄悄打开家门,发现母亲还未睡,并趴在电脑前看电视剧,如是往常,母亲早已睡下,她有早睡的习惯,能让她熬夜,并且用电视剧转移注意力的事只有一件,父亲不在,通宵喝酒,并且一定喝得烂醉。可惜,母亲的注意力转移并不成功,从她那灰蒙蒙的表情,我淀出一切,是不安,是无助,是愤怒,是绝望。向来心直口快的我开口便问:“妈,他又喝酒去啦?”母亲吧一口气,僵僵的点头,我扔下书包,操起电话便打过去,听着舌头僵硬,囫囵不清的话,立马激起我的怒气,虽是面对父亲,言语措辞也有不少尖刺利刀,几番交涉,倍感无力,和喝醉酒的人谈事情,就像和泼妇讲道理,只有两情况,一种是无语到死,一种是让对方气死,放心,难受的绝对是你。没办法,只得挂了电话,没想到过了一会,他倒主动打来,母亲接了起来,隐约听着手机里传出的叫嚣声,我看出母亲看似平静的表情藏着多少不爽。挂掉电话,母亲说,父亲开的车在半路熄火,怎么也开不了,而且他还打算不回了,就和车在马路上过夜。大半夜,一个醉汉和一辆破车,横在马路中央,我脑海浮想联篇。没办法,和母亲开车去接他,幸好是夏季,他才不至于被冻着,幸好母亲会开车,才能寻得到他,幸好有我,母亲心里的痛我会与她分担。
街道空空荡荡的,鲜有车辆,伴着橘色的路灯,母亲一言不发的开着车,父亲靠在车座上,吧唧吧唧的说了一大堆,若有所思的我也没有去听他在说什么,可是,再一看,好家伙,父亲一说到动人动情之处,眼泪吧嗒吧嗒的直流,我在后面看得老心酸,老心酸……上楼的时候,母亲还安慰一下父亲,谁知,他似乎找到了知音,那泪流的,我都疑是争河落九天了。可以毫不夸张的说,这只是父亲酗酒事情中最温柔的一次,我曾也和父亲谈过心,问他怎么那么爱喝酒,总是会有两种答案,一种是他在酒醒时说他喜欢喝酒,而另一种则是他在醉酒时说他压力大。我个人直觉后种答案比较真实,不是什么酒后吐真言,只是他所承受的压力,我随着成长,感受也就越深。我想与他相伴二十多年的母亲,感受比我更深,每每想到此时,我都不禁叹道:活着不容易。
自从父亲戒酒后,母亲眼角的皱纹便浅了,而且脸上还洋溢着笑,看得出,她的心情真的不错,记得有次和她打电话,我每说几句,他便咯咯的笑,我问她,你怎么老是笑啊?母亲顿了顿便说,“没有吧,我一直都这样。”接着又是咯咯的笑。也许她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的变化吧。
感受着父母逐渐快乐和谐的生活,看到父亲的事业蒸蒸日上,母亲在单位受到上级和同事们的认可。也许,不久后,我便要开始属于我的生活,不会在没钱的时候向父母张张口,几张钞票,轻而易举,不会在遇到问题,向父亲打个电话,他便驱车来到我身边,帮我抗下所有。不会在开始做某事时,父母为我鞍前马后。也许独在异乡,也许孤军奋战。雏鹰总是要成长到雄鹰,雄鹰也终究会随韶华老去,我曾独自思考,若是离开父母,我是什么东西,答案很简单,我不是个东西。曾和母亲探讨过类似话题,她笑笑摸着我的头说,我还小。可是我终究会长大,俯身自看,比母亲高一头,体重一百六,却被人摸摸头,说还小,这个人注定也只有母亲。她的影响无疑是巨大的。我能潜心追求学业,能爱上文字,能有正确的反省系统,可以说母亲功不可没。
是什么时候开始感受母亲的世界,我不太清楚,可是当初母亲的一封信,我至今还在枕边,常常翻看,也许就是这么一封信扭转了我当年畸形的价值观。
是个傍晚,快要入夜的傍晚,我和母亲走在回家的路上,正是高考之后,补习之前之时,彼时高考成绩已出,我的分数,要补习是要花钱的,但当时我却不以为意,无根自生的骄傲与浮躁,一直让我认为,补习一年,咋不得上个五百八九,于是我便一直以自己是五百八九的学生,开始生活,一天吊儿啷当,不务正业,母亲可是看不下去,或是忍不住了,便趁着这难得的独处机会和我谈心。母亲数落着亲朋好友的子女上了什么大学,高考打了多少多少分,问我想上什么大学,也许是心虚的缘故,我打着哈哈,开始向母亲分析当今中国教育制度的弊端,打多少分不重要,上什么大学不重要,重要是能力。说得好似中国教育制度一改,我便是第二个老泽东似的,母亲实在没法子,便开门见山,说:“不好好学习,不考个好大学怎么提升能力 ,你看人家谁谁考了什么什么……”本就满腹怨气的我,便冲着母亲大喊:“你是虚荣,想用我的成绩来装点门面!说完我便自顾自的走了,路灯把我的影子拉到很长,遮住我母亲绝望的眼神,遮住母亲破碎的心,我留她独自走着,心虚不敢回头,一直到楼下,等她一起进了电梯,看着楼层从1变成11,电梯里只听到嗡嗡的声音,还有母亲心里的委屈声,我前所未有的悔意与恨意,是的,良心未泯。
此事,我与母亲心照不宣,就算一场梦,让它随风飘散,可是过了几天,刚和朋友吃喝玩乐后,回到家中,父亲从我的卧室里出来,看我的眼神,让我心里发毛,他说让我看看母亲给我写的信,就是那封信,至今我仍留在身边,每读一遍,心肺便撕裂一遍。
有些人,你伤了她,她却不会再给你弥补的机会。关于那事我至今缄口不提,为自己也为她。只是我做的事情,全是为了弥补当初我的错误。
如今的我,作为补习生,第一次全省联考,我全校第一,总分才堪堪上了五百五十分,我知道离高考时的五百八九差的不是一星半点。但我会用接下来的半年去奋战,还记得我们政治老师说过一句话,你们这个年纪,想做什么事一定会做成的。是得,正直青春,二十出头,霍去病北击匈奴也就是这个年纪吧,楚霸王南征北站,覆灭秦帝国也就这个年纪吧,如今我也是这个年纪啊。
这一年,我感到了实在的人生,这一年,我的家人和我过的都很好。我想我的家人都会很幸福,这种幸福比上一年的多一点比下一年的少一点。
明年,我便会离开父母,不管高考是否上了五百八九,明年再也不会让父母接我回家改善生活。
我知道,不论走多远,母亲的心总是牵挂着我,如同绕指的青丝,柔柔的牵挂着。只盼,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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